我這才偷偷打量起馬車上的標識。
【陸】
整個南山府隻有一個這樣闊氣的陸家。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渾身頓時冷得像還在陸府的那些年。
陸家家主陸懷風,姿容俊秀,笑麵春風,行事卻極為狠厲。
踩著曾經地蛇龍頭九族落地的人頭,他從一介客商到壟斷州府漕運的富戶財主,僅僅用了五年。
然而這樣一位英年梟雄卻是難得地不近女色,隻有知府女兒一位正妻,哪怕沒有子嗣,也從未納過一個侍妾。
偏偏這位正妻回娘家小住時,一個粗使的灑掃婢女不知使了什麼狐媚手段懷上了陸懷風的孩子。
陸家主在盛怒的陸夫人手下保住了那個婢女。
十個月後,瓜熟蒂落,沒了價值的婢女被扔進了偏僻的小院,日夜承受著陸夫人壓抑多時的怒火與折磨。
不想這卑賤的婢女竟還觸怒了家主,數九寒冬,被滿身傷痕地攆了出去。
那婢女就是我。
我一度以為我會死在那個寒冷的冬天,要不是衛衝將我撿了回去,我墳頭的野菊都能開花了。
時隔三年,乍然再次遇見他,我還是會生理性地膽顫。
他是要抓我回去嗎?
腳步遲緩異常,車內的人似是等久了,規律的敲擊聲略微急促起來。
我後脊一陣發麻,急忙上了馬車,拉著棲林一起。
裏麵端正坐著一大一小兩位麵容相似的貴人,氣度沉凝,襯得這車廂都雅致起來。
身上的水還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我和棲林小心坐在車廂外側,與二人拉開距離,下意識放緩了呼吸。
陸懷風的笑像是麵具般扒在臉上,從容打量著我。
“幾年不見,竟過得如此狼狽。”
我打了個哆嗦,並未接話。
棲林見狀,立刻將自己的外衫脫下,仔細為我披上。我搖搖頭,止住他的動作以免牽扯到傷口。
然而這一幕卻好似礙了陸錦陸小少爺的眼,他皺了皺眉,惡狠狠地出言嘲諷。
“果然是沒教養的下人,跟鄉野賤民也能處成一家,一輩子都是伺候人的命。”
比這惡毒百倍的話我也聽過,這還不如陸夫人罵得萬分之一。
看來她在陸錦麵前還是有所收斂。
我自覺沒什麼,棲林卻瞪圓了眼睛想要反駁,我眼疾手快地攔下他,他不甘地嘟嘟囔囔。
“娘......”
話音未落,陸錦便強勢地打斷。
“不許叫!”
我有些意外。
印象中,陸錦一向很是厭惡我,連我偷偷做工掏空家底換來的玉佩也嗤之以鼻,看都不看就摔在地上。
月白的玉崩碎成星星點點的光,我就在那天冷卻了掛念骨肉的心腸。
陸懷風輕橫了一眼,小少爺不甘地閉上了嘴巴。
“看來你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想來是看不上我陸家的一畝三分地了。”
陸懷風眼含譏諷,麵無表情。
“既如此,這回陸家的馬車想來也是不稀罕坐了吧。”
這是要放我走?
我試探性地掀開車簾,身後果然傳來陸懷風暗含警告的聲音。
“隻是今日你下去了,以後就算跪著求我,也休想進我陸府一步。”
馬車外狂風暴雨,馬車內溫暖如春。
我拉著棲林,毫不猶豫地跳下馬車。
幾道雷聲閃過,轟隆隆地掩蓋住了隱約呼喊我的聲音。
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我埋著頭,和棲林相攜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