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看到程晉時,心中竟無半點歡喜。
所以他眼底的擔憂,我隻當是做戲。
“你懷孕了。”
男人欲言又止,跟三年前那次的喜悅完全不同。
那個孩子來得猝不及防。
我們都沒有準備,但程晉卻破天荒把自己的作品堆到雜物間。
給孩子騰出了一間嬰兒房。
那段日子他沉浸在即將當父親的喜悅中。
可好景不長,胎兒五個月時我突然流產。
病房裏,醫生告訴我是毒油彩的緣故。
程晉為省錢,人體彩繪用在我身上的不是什麼好貨。
我本就對油彩過敏,抓撓出傷口毒素滲入肌理。
也許這輩子都無法再當母親。
這事兒我沒告訴程晉,隻認了是自己不小心。
他嘴上沒怪我,但卻疏遠了我整整半年。
這些年我一直保養身體,就想著給他再懷個孩子。
可沒曾想,偏偏是在這種不適當的時間。
“醫生不是說你不能再懷孕嗎?”
“都怪我,那晚急哄哄要了你,連措施都忘記做。”
我哽了哽,曆曆在目。
本以為他匆忙歸家是因為想我。
本以為他衣領的香水味是擠地鐵是沾上的。
本以為他不做措施是想結婚,跟我要個孩子。
原來都不是。
隻是他跟江芷純親熱動了情,怕破了她的清白。
家裏有個現成的能用,還不怕留下手尾。
多好。
“所以呢?”
我紅著眼抬眸,心如明鏡卻期待他的回答。
男人哽了哽,抿唇不忍。
“打了吧!”
“什麼?”我鼻頭一酸。
“小姑娘心裏會膈應,她不希望我跟前任有太多瓜葛…孩子生下來,我們免不了來往走動,她會難過的…”
我仰起臉,滿眼都是難以置信。
“程晉,你知道我懷孕有多不容易嗎?如果再流產,也許我就真的…”
“而且我有抑鬱症,流產對我身心都是巨大打擊。”
“我知道。”男人攥拳,“可我不能讓她受委屈。”
當年我流產後是如何精神萎靡,被親友責罵到割腕自殺。
多少次爬到頂樓天台想著一了百了。
是程晉一次又一次將我拉出泥潭,緊抱著我說此生不離。
他不是不記得,隻是不在意了。
“我不要。”
“大不了我生下來自己養,吳漾也會幫我。”
“你就當不知道這事,我也不需要你付贍養費。”
男人定睛看著我,歎口氣,“顏顏,你這人就是太軸。”
“是啊,我太軸。”
我嗤笑,“所以沒名沒份跟了你十年,分手後還要給你的小姑娘擋刀。”
“所以放棄高薪工作,甘願陪你擠在逼仄的地下室,夜夜驚醒趕老鼠。”
“所以脫光衣服讓人觀賞,逼得我媽跟我老死不相往來,害得自己得了抑鬱症。”
“程晉,這都是我自作自受,對嗎?”
我勾起嘴角想笑,眼淚卻先一步砸落。
男人嘴唇微顫,眼中盈盈有淚。
“是我對不住你,但這個孩子不能留。”
“你開個價吧!”
他把嘴唇都咬出血,“多少錢都可以,就當我買下這孩子的命,和下半輩子的保養費。”
“還有你陪我這十年,也一並清償。”
胸口仿佛被勒緊,腦海中繃緊的弦終究斷裂。
我笑了。
程晉卻轉過臉去,哽咽了。
“你考慮清楚給我個答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