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煙今天帶的是一堂一對二的水彩課,學生不多,一個是常來的老學員,另一個,是新報名的小男孩,坐在她對麵,眼神清亮。
“你叫謝宇?”她低頭在名單上確定著名字。
男孩點點頭,嘴角帶著點羞澀:“我姐姐送我來的。”
話音剛落,門口便響起敲門聲,顧雲煙抬眼看去,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口,笑意盈盈。
是謝韻。
陽光從她身後灑落,她今天穿得很簡單,一件白襯衫搭配淺藍色牛仔褲,頭發紮成馬尾。
“學姐,好巧啊!”謝韻一眼認出她,眼中滿是驚喜。
顧雲煙輕輕點頭:“你弟弟?”
“嗯,他突然想學畫畫,我找了很久才選中這家畫室,沒想到教課的老師居然是你!”
謝韻誇道:“我那天還和同學提起你,他們說你大學時候就是我們係的風雲人物,水彩畫得可好了。”
“過獎了。”顧雲煙語氣溫和。
謝韻笑著看向畫板:“我最近看了你一副以前的作品,《雪融》對嗎?我太喜歡了,那種冷靜底色裏的情緒張力…”
顧雲煙微頓,沒想到她會提這幅畫。
那時候徐知墨不顧家裏反對,說要和她結婚,徐父很生氣的停了徐知墨的卡。
他們就在外頭租了一棟老房子,窗子不太嚴實,每次下雪,風就會卷著雪花鑽進來。
有幾天外頭雪下得特別大,整個城市都白了,顧雲煙開著漏風的暖氣,窩在畫架前,披著他的大衣,畫了三天。
她畫的是窗外的一盞路燈,是這個從這個小房子裏望出去,在白茫茫的一片中能看到的第一個東西。
他們那年的紀念日都沒有送彼此貴重的禮物。
徐知墨送她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捂熱她冰涼的手。
她送他一幅未完成的畫,說:“等雪融的時候我就畫完它,到時候你來看。”
徐知墨站在她身後,看她用細膩的筆觸一筆一筆描下雪落的輪廓。
他低頭,在她耳邊輕聲問道:“那雪化了以後呢?”
顧雲煙沒有回頭,隻笑著說:“雪化了,春天就來了。”
他沒說話,抱緊了她。
這幅畫後來她取名為《雪融》,是她送給徐知墨的一個禮物。
是一場沒有情話的告白,一種無聲的承諾。
那年冬天的雪,比任何一年都深,但他們彼此的愛,比天地萬物都要安靜長久。
“學姐現在還參展嗎?”謝韻問。
“沒有再參了。”她淡淡說。
顧雲煙低頭整理顏料:“謝宇,先畫基本色塊,我們看今天能不能完成這張靜物。”
謝韻識趣地不再多說,隻說了句“你忙,我一會兒來接他”,便轉身離開。
整堂課顧雲煙都異常安靜,謝宇倒是認真極了。
等課結束,顧雲煙送他們到門口。
謝韻牽起弟弟的手,正準備離開,謝宇卻忽然停住腳步,眼睛亮起來,朝街對麵揮了揮手,大聲喊:“姐夫!”
顧雲煙一愣,順著他目光看過去——
那是一輛邁巴赫,停在街對麵,黑色車身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而徐知墨穿著深灰色襯衫,低頭捧著一束花。
搭配精致的粉色香檳玫瑰與滿天星,格外漂亮。
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徐知墨在聽到“姐夫”兩個字時動作一頓,然後猛地抬起頭。
對上謝宇的眼睛,再看見身邊的謝韻,神情從驚訝變成複雜,幾秒後壓下那一瞬的慌亂,走了過來。
“你怎麼在這?”他看著謝韻,語氣帶著些隱約的不自在。
謝韻倒是笑容滿麵:“我弟弟今天來這課,我剛好送他過來。你是來找我的?”
她顯然沒有多想,甚至有些欣喜。
顧雲煙站在原地,看著三個人站在一起說說笑笑的模樣,忽然覺得心口發悶。
街道很安靜,隻聽見謝宇興奮地說:“姐夫你買花啦?送給姐姐的嗎?好好看哦!”
謝韻怔了一下,臉頰飛上一抹紅暈,低聲說:“你別胡說。”
卻還是下意識看向徐知墨,笑容嬌羞:“這麼大束花得花不少錢吧?”
她嬌嗔著,看著徐知墨,眼底卻是止不住的笑意。
下一秒,徐知墨的目光緩緩掠過她,越過謝宇,落在不遠處一言不發的顧雲煙身上。
四目相對的瞬間,仿佛什麼都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