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顧雲煙在一起的第八年,徐知墨養了兩隻漂亮的金絲雀。
一隻,是現在正在嘰嘰喳喳唱著歌的鳥,羽毛細膩,顏色豔麗。
另一隻...
顧雲煙坐在沙發上,眼神遊離,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穿著居家的睡裙,頭發簡單挽起,臉上未施粉黛,卻依舊漂亮。
隻是那種漂亮過分克製,不張揚,也不再年輕得毫無破綻。
徐知墨從書房走出來,手裏還拿著手機,視線在她身上頓了一下,像過去的每一天一樣,他走過去,順勢將她摟進懷裏。
“在想什麼?”
顧雲煙微微偏頭,看了他一眼:“在想鳥太吵了。”
她語氣溫柔,但徐知墨還是愣了一瞬。
然後他笑了一下:“那我讓人把它送走?”
顧雲煙也笑了笑,帶著點說不出的味道:“你喜歡的,就留著吧。”
前兩天徐知墨喝多了,回來時衣服領口有股隱隱約約的香水味。
她沒有問,幫他換了衣服、擦了身子,還在他床邊坐了一夜。
也就是那天晚上,她在徐知墨手機裏看到了一張照片。
照片裏,女孩穿著簡單的白t和牛仔褲,紮著馬尾,眼神明亮。
二十出頭的年紀,稚嫩,清澈。
顧雲煙盯著屏幕看了幾秒,然後把手機放了回去。
她想起曾經的自己。
那是她第一次離開家鄉,揣著口袋裏的兩百塊錢,就來到了南城這樣的大城市。
她拖著笨重的行李箱,因為沒趕上南大的迎新巴士,隻好步行,腳底都磨出了血泡。
她正咬牙咬得眼圈泛紅,突然一個聲音突然從人群中傳來。
“我幫你拿吧,這麼重。”
她抬起頭,看見一個穿著白襯衫、眉眼清俊的男生。
陽光打在他身上,幹淨得不染塵埃。
他問:“你叫什麼名字?”
她愣了愣,好半響才輕聲開口:“顧雲煙。”
他笑了:“很好聽的名字。”
後來她才知道,他叫徐知墨,是南城徐家的少爺,有錢,長得也好看,學校裏半數的女孩都喜歡他。
他們就這麼認識了,後來,徐知墨為她做過很多事。
他給她買最好的畫材,為她擋住係裏導師的刁難,在她生活費短缺時毫不猶豫地把卡塞進她手裏。
顧雲煙驕傲,不願接受。
他也不惱,顧雲煙去哪兼職,他就去找哪的老板,讓他給顧雲煙翻倍的錢。
顧雲煙不勝其煩,她問徐知墨:“你到底想幹什麼?”
徐知墨笑道:“讓你開心。”
廚房裏飄起粥香,顧雲煙走過去,用勺子輕輕攪動鍋底,手法熟練。
出來時,她端著碗粥,放到男人麵前。
“趁熱喝吧。”她說。
徐知墨低頭喝了一口,味道剛好。
他一邊喝,一邊下意識問:“你今天不去畫室嗎?”
“沒課。”她頓了頓,補了一句,“下周的個展取消了,讚助商突然撤了資金。”
“怎麼回事?”他蹙眉。
“沒說原因。”顧雲煙笑了一下,神色平靜,“也沒關係。”
徐知墨沉默了兩秒,把碗放下,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我讓人聯係一下,看看能不能換家讚助。”
顧雲煙沒有回答。
她看著他的動作,心裏一片死寂。
這個動作太熟悉了。
因為他對那個照片裏的女孩也是這樣,在她發朋友圈的照片裏,男人的手落在女孩的發頂,角度親昵。
她見過的,她不說,不是不知道。
她隻是,覺得很沒意思。
顧雲煙其實一開始拒絕過他,她知道自己和徐知墨之間隔著天塹。
可他毫不掩飾的真心和堅持還是讓她動搖了,他說:“雲煙,我不在乎你出身,我隻在乎你。”
那年他們剛在一起,他帶她回徐家,徐父神情冷淡,徐母拉著她,說:“雲煙,你要知道,我們徐家不止知墨一個選擇。”
她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是徐知墨突然闖進來,牽起她的手,說:“我此生,非她不可。”
“對了。”徐知墨放下碗,準備出門。
臨行前他像是想起什麼,出聲道:“今晚我可能不回來,有個飯局。”
“好。”她隻應了一聲。
夜色將落,顧雲煙坐在畫室的角落裏,一個人對著那幅未完成的作品發呆。
這幅畫她畫了一個月,是準備送給徐知墨的紀念日禮物。
畫上是學校的長廊,陽光灑在林蔭道上,有一對身影走在其中,男生拉著行李箱,女生走在前麵,回頭朝他笑。
可是她突然覺得自己畫不下去了。
因為她已經記不起那時候的顧雲煙,是怎麼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