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街小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我坐在馬車裏心急如焚,恨不得下一刻就趕到菜市場。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下了,我剛要動身,就被裴允淮按在原地。
他掀開車簾向我示意,隻看一眼我就悲痛欲絕。
師父的四肢和頭顱被麻繩掛在菜市正中,殘破不堪的屍首上遍布血汙,引來成群的蚊蠅。
路過的行人見狀無不交頭接耳,惡語相加。
“這賊人膽大包天,竟敢偷貴妃娘娘的珠寶。”
“那又怎樣?還不是被大理寺抓了個正著?”
“聽說陛下為此大動肝火,為示懲戒要將這賊人暴屍三年不許下葬。”
種種對話傳進我的耳朵,我不可置信地看向裴允淮,他麵不改色。
“你聽到了,這是陛下的旨意。”
我強忍著身上的不適,跪下抱住裴允淮的腿求情:“我知道你因連若萱的事怨恨我,可師父是無辜的......”
“他無辜?”我被裴允淮一把推開,額頭磕到座位上,留下一片青紫。
裴允淮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片刻後恢複了冷靜。
“你師父本就罪有應得,你若不想和他落得一樣的下場,就該忘記過去,老老實實待在裴府。”
說罷他示意車夫回府,全然不顧身旁一臉死寂的我。
師父雖是盜賊出身,但行事光明磊落,嫉惡如仇。他將貪得無厭的富商巨賈的財寶盜出,全部捐給窮苦人家,自己不留分毫。
幾年前一女子因不滿家中為她找的親事,向師父求了一顆假死藥脫身。
師父於心不忍答應了她。誰承想女子搖身一變成了皇帝寵愛的貴妃。
而被她拋棄的未婚夫就是裴允淮。
我與裴允淮成婚後,曾多次想告訴他連若萱的所作所為。
可裴允淮不信,還斥責我說謊成性。
如今師父殞命,哪裏是以為公理法律,不過是貴妃和連若棠想要殺人滅口。
往日種下的因,竟然成了殺死師父的刀。
回到裴府,我和裴允淮剛巧遇上外出而歸的連若棠。
她手提香油紙錢滿麵憂思:“昨日我夢到了姐姐,便想給姐姐上柱香。”
裴允淮聞言眉頭舒展,他示意我跟上,和連若棠一同去了裴家祠堂。
祠堂內莊重肅穆,裴允淮點了三根香,跪拜後小心翼翼地插在連若萱牌位前,滿眼盡是專注深情。
連若棠緊隨其後,上完香後她拿出一油燈擺上。
“這是我特意在感業寺求來的,住持說這燈祈福最好,不過燈油燃得快,需要有人時時看守。”
裴允淮想都沒想就把我往前一推。
“你本就欠若萱一條命,替她點燈祈福自然是理所應當。”
連若棠聞言語氣不忿:“表哥若心裏還有姐姐,就不該娶這個賤人,而是殺了她為姐姐報仇!”
“不可!”裴允淮慌了神,見連若棠麵色不虞後連忙改口。
“我娶她不過權宜之計,是想讓她時刻為害了若萱而贖罪,阿棠怎能當真?”
連若棠臉色沉了下來,一跺腳扭頭就走,裴允淮見狀連忙跟上安撫。
二人走後我把臉埋入掌心,悔恨的淚水奪眶而出。
好一個權宜之計。
本以為我的眼淚早在得知師父被殺後就流盡了,沒結痂傷口被捅破,還是一股錐心的疼。
連著幾日的勞累奔波,我再也撐不住,昏睡過去。
半夢半醒間我聞到一股燒焦的氣味,睜眼一看,不知何時祠堂已被大火吞噬,化作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