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張燈結彩,喜氣洋洋,每個人都在忙著準備世子府的喜事。
隻有蘇南雁仿佛遊離於所有人之外。
自那天之後,她總是一身素衣,清瘦孤冷,隻是一個人靜靜地呆著,很少說話。
宋憶安隻來看過她一次,之後便忙於應酬,沒了影子。
蘇父和蘇母擔憂極了,在臥房門口敲了許久的門,但蘇南雁都避而不見。
“夫人,別擔心了,許是南雁歇息了。”
“由她去吧!反正我看世子對雁兒頗為上心,即便身份低微,現在無法冊為世子妃,未來也是早晚的事。”
“隻要有了鎮南王的關係,不管嫁給世子的是誰,我們尚書府便都高枕無憂了。”
“老爺說的有理......隻是南雁這樣子,我擔心明日雁兒大婚,她惹出什麼亂子來。”
蘇南雁背靠著房門,光著腳蜷成一團。淚水像決了堤,無聲地流下。
她心如死灰,突然認清了自己掛念七年的親人是何麵目。
一句親人,一個執念。
過去,為了這個執念,她掙紮求生,不曾放棄。
現在,為了這個執念,她事事隱忍,心碎至極。
天色漸暗,蘇南雁倔強地抹去臉上的淚痕,站起身開始收拾行李。
她本就是夾縫中倔強生長的野花,何必為了留住所謂的親人,委曲求全?
她決定回儋州。
並不是她向蘇雁兒認輸,隻是......她不願再愛了。
無論是爹爹娘親,還是她念了七年的少年郎。
這時,一陣異香猛然襲來,蘇南雁反應過來,慌忙捂住口鼻,卻為時已晚。
蘇南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時,隻看到天已大亮。
她扶著昏沉的腦袋坐起,才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破舊的柴房中。
她推了推門,發現門被幾根沉重的鐵鏈牢牢捆住,無論用多大力去推去撞,門鎖都紋絲不動。
“姑娘省省力氣吧!等世子和雁兒小姐大婚後,世子會接您回去的。”
門外的小廝毫無感情地說道。
蘇南雁全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幹。
她沒想到,竟是宋憶安將她擄來鎖在這裏的!
隻是因為昨日爹娘所擔心的一個可能——害怕她想不開,攪了蘇雁兒的喜事。
蘇南雁自嘲笑笑,心中就像一潭深水,死的徹底。
這是爹娘的主意,是他的手筆......
她走到角落,蜷成一團。
被囚在地窖中的恐懼記憶不斷翻湧,她感覺周遭的牆壁逐漸向她靠近,將她幾乎壓扁。
蘇南雁渾身顫栗不止,隻能緊緊抱住自己,默數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沒想到現在連離開,都已是奢侈。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不知等過了多久,利刃出鞘的聲音猛然劃破夜空,打破了屋內的寂靜。
血液噴濺到門板上的聲音清晰可聞,蘇南雁瞳孔驟縮,屏住呼吸聽外麵的動靜。
這時,燃燒的劈啪聲猛然響起,蘇南雁才發現,來人竟然點燃了屋外的草垛。
滾滾濃煙頓時蜂擁而至,蘇南雁驚慌地捶打著門窗。
“你們是誰?到底想幹什麼?快放我出去!”
外麵傳來男人的嬉笑聲。
“當年讓你個賤蹄子僥幸跑了,險些壞了大事,今日我看你還能逃去哪裏?”
蘇南雁全身一冷,來人是當年擄走她的山匪。
她什麼都沒了,蘇雁兒竟然還是不肯放過她!
難道她活著,就是個錯誤嗎?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火焰貪婪地舔舐著木屋,蘇南雁驚慌失措,用盡全力不斷撞擊著木屋的每一個位置。
“還好宋憶安找了個好地方,這幾條鎖鏈,你就是撞破了頭,也不可能出的來。”
外麵的男人坐在山頭上,斟了一杯美酒,愉悅地欣賞著蘇南雁被烈火環繞的恐懼。
“從今以後,老子就是世子府的泰山了。”
“日後我兒身居高堂,那皇位,也讓老子坐上一坐!哈哈哈哈哈哈!”
濃煙嗆得蘇南雁幾乎喘不過氣,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中滑落。
火焰逐漸逼近她的身體,灼燒的滾燙卻融不化她心中的寒冷。
遠處,世子府隱隱傳來十二響禮炮,那是禮成送入洞房的儀仗。
蘇南雁無力地癱倒在地,像隻瀕死的魚,大口大口呼吸著所剩不多的空氣。
她的意識逐漸迷離,眼前火焰的紅,渙散成蘇雁兒婚房的燭火。
宋憶安正滿臉幸福,挑開蘇雁兒的喜帕。
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下,她自嘲而悲戚地輕笑。
她笑自己竟然傻傻相信,親情和愛意經過七載,還能一切如初。
也許,當初自己就不該回來,她應該留在儋州,度過平凡的一生。
是她,想要的太多了......
即便她幡然醒悟,準備回頭,可老天卻沒給她回頭的機會。
她的一生,就像反向遷徙的雁,注定漂泊,注定死亡。
濃黑的墨色中,山頂的小屋逐漸被火焰徹底吞噬。
亂石中開出的花,凋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