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謝清並非從小認識。
謝清是外室所生的。
謝家子嗣難求,這才在十二歲那年將他迎回來。
那年,我跟隨父親去謝家做客。
謝清穿著一身得體的服飾,身形似竹,堅韌而挺拔。
哪怕自小在外養著,也難掩起矜貴、孤高的氣質。
我跟隨一眾女眷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剛回來的少年
他絲毫不怯場,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可眼底卻一片淡漠。
我同一旁的女眷說話:
“他就是謝清啊。”
“是啊,長得極為好看是不是,好像和段家三郎比也不輸。”
“確實。”
我點頭承認。
也是在這時,謝清忽然和我對上視線。
他笑著朝我點頭。
我一時紅了臉。
宴會期間,我去後院的桃花林散步消食。
不想竟遇到謝清。
他主動和我打招呼,
“周小姐。”
“你知道我?”
我心裏有隱秘的喜悅。
那時的我還太年幼,不懂什麼男女大防。
隻知道自己被一個好看的哥哥記住,很高興。
就這樣和他攀談起來。
直到被兄長黑著臉找到,我才後知後覺自己的失態。
和其他京中子弟不同,謝清是極用功讀書的人。
回來第四年,中了榜眼。
一篇策國論更是連先皇都讚歎連連。
一時,風頭無兩。
謝家才真正重視起他來。
他也成了京城無數貴女夢寐以求的夫君。
連當朝公主都對他有意。
可他獨獨選了我。
在我父兄剛戰死,我孤苦無依時,他站了出來。
於喧鬧中,他告訴我:
“以後,我會是你的依靠。”
那一刻,謝清身後仿佛展開了一雙溫暖的羽翼,將我包裹其中。
心跳聲比我回應的聲音還要快。
婚後的日子蜜裏調油。
為了不讓我被婆母刁難,謝清甚至對外說是他不能生育。
他曾經對我太好,好到讓我一時忘了自己生活在怎樣的世界。
這個世界,男子三妻四妾是為常態。
我怎麼就能相信他所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呢?
這場落水,對我的身體傷害極大。
大夫告訴我,我剛落了胎,又受寒,怕是這輩子都不能再孕育子嗣。
小桃在我身旁哭。
我倒是沒什麼可難過的。
這些日子我也想開了。
這世間總有很多東西我無法強求。
孩子或許就是其中之一。
也罷,萬般都是命。
這幾天謝清不在。
聽說是為了哄薑綰綰高興,他陪她去遊玩江南了。
謝母各種阻撓,生怕這番折騰會讓薑綰綰肚子裏的孩子出事。
可是沒用。
謝清要做的事,謝家無人敢管。
謝清走後,謝母將火氣撒在我身上。
謝清對我好時,謝母緊著討好我這個兒媳。
現在我不被謝清重視,她也就看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你個沒用的,你連丈夫的心都管不住。”
“沒辦法,謝家的人就是喜歡外室。”
我不疾不徐回懟。
這話一出,謝母臉色頓時就變了。
謝清的生母一直是府裏不能談起的禁忌。
謝母更是不願意有人提起這個被她丈夫萬般愛護的外室。
果然她氣得麵容都扭曲猙獰。
“周氏,你瘋了?”
我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
隻是朝她躬身:
“婆母,請再忍忍,我很快就不是謝家婦,以後都礙不著您的眼。”
我離開時,還能聽見謝母摔碎茶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