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房間裏沒有開燈，隻有角落裏一點昏暗的燭光在跳躍。借著那微弱的光線，蒼瑩瑩看見聞子驕背對著她，蹲在一個金屬垃圾桶旁邊。垃圾桶裏，正有火苗在舔舐著紙張，發出劈啪的輕響。

一股青煙嫋嫋升起，帶著紙張燃燒特有的嗆人味道，彌漫在空氣中。

聞子驕的背影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有些蕭索，甚至......帶著幾分絕望的意味。

蒼瑩瑩的心猛地一沉。

他這是......在幹什麼？

聞子驕的動作頓了一下，緩緩轉過頭，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有那雙眼睛在火光下顯得異常明亮，卻又空洞。

蒼瑩瑩幾步衝了進去，看著垃圾桶裏不斷蜷曲、變黑、化為灰燼的紙張，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你擱這兒大半夜焚稿斷癡情呢？模仿林黛玉？！”她譏諷道，聲音拔高了幾度，“不想要就直接丟掉就是了，你大半夜在這兒燒紙幹什麼？知不知道很危險？”

她越說越氣，尤其是想到自己家被當作了實驗場所：“到時候要是著火了，反正這不是你家，對嗎？！”

最後那句話像一根刺，精準地紮進了聞子驕心裏。他原本有些失神的目光瞬間聚焦，冷冷地看向蒼瑩瑩，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所以你一直都是這麼想的嗎？”

“不然呢？”蒼瑩瑩雙手叉腰，睡裙下的她此刻像一隻被惹毛的貓，“不管怎麼說，你又不是3歲小孩兒了，半夜三更玩火！我......”

“閉嘴！”聞子驕突然打斷她，語氣變得尖銳起來，“你懂什麼？”

“我不懂？我確實不懂你這種行為藝術！”蒼瑩瑩毫不示弱，“給我！”

她猛地彎腰，對著那支罪魁禍首的大蠟燭用力一吹，“呼——”火苗搖曳了幾下，熄滅了。房間裏頓時黑咕隆咚，隻剩下垃圾桶裏殘餘的火星還在苟延殘喘。蒼瑩瑩還不解氣，抓起那支尚有餘溫的蠟燭，走到大開的窗戶邊，想也不想就往樓下草坪丟了出去。

“啪嗒”一聲輕響，世界仿佛清淨了。

她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轉身對著聞子驕，沒好氣地說：“行了，行了，睡覺！搞不懂你的。”

“你當然是搞不懂我了。”聞子驕的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嘲弄，他慢慢站起身，個子比蒼瑩瑩高出一個頭，在黑暗中形成一種壓迫感，“你除了吃喝玩樂，還懂什麼？”

他似乎終於找到了宣泄口，開始連珠炮似的數落：“上課天天遲到，小組作業從來不參與，也不跟同學討論，就知道跟著趙菲林那個瘋丫頭鬼混！到了期末考試，就火燒眉毛到處求爺爺告奶奶，臨時抱佛腳！蒼瑩瑩，你說你這個學上的有什麼意義？我看，不上也罷！”

這番話如同點燃了炸藥桶，蒼瑩瑩渾身血液都衝上了頭頂。“聞子驕！”她尖叫起來，聲音因憤怒而顫抖，“我有沒有鬼混？我有沒有努力，需要你來評判嗎？你配嗎？！”

隻有她自己知道，選擇醫學這條路有多苦，那些“藍色生死戀”的厚重教材背後，是多少個不眠之夜，多少次對著密密麻麻的專業名詞幾近崩潰。

她隻是習慣了用嘻嘻哈哈來掩飾壓力，用插科打諢來排解焦慮。可這些，在聞子驕這種隻看到表象的“愚蠢理工男”眼裏，就成了不學無術、輕浮度日的證據。

“我是遲到，我是有時候會跟不上，可那是因為醫學的東西太多太難了！你以為誰都像你，輕輕鬆鬆就能搞定一切嗎？”她胸口劇烈起伏著，眼眶有些發熱，“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憑什麼這麼說我？”

她看著聞子驕那張在昏暗中依舊輪廓分明的臉，隻覺得無比陌生和厭惡。

“你少跟我講話！”她吼出最後一句，帶著一種深深的疲憊和失望，“睡覺吧！”

說完，她再也不想看他一眼，猛地轉身，用力拉上房門。

“啪——”

一聲巨響在寂靜的夜裏回蕩，隔絕了兩個世界。門內，是聞子驕在黑暗中僵立的身影和垃圾桶裏漸漸熄滅的火星；門外，是蒼瑩瑩靠著冰冷的門板，氣得渾身發抖，卻又感到一陣莫名的委屈和無力。

她不懂他今晚為何如此失常，正如他不懂她白天的笑容背後藏著多少辛酸。他們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卻仿佛隔著最遙遠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