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慕同塵留在杜若笙房中和她大眼瞪小眼。
他自以為和道士的談話足夠隱秘,卻不知道我是鏡妖。
凡是能被鏡子照見的地方,皆入我眼。
他們在耳室中密談,字字句句被我盡收耳中。
道士神情興奮到癲狂,在慕同塵麵前來回踱步,幾乎是要手舞足蹈起來。
“成了成了!陣法能成了!”
他大張著雙臂。
“慕侍郎啊,你怎麼會如此好運?”
“先是有大妖嫁你為妻,輔佐你一步步站穩腳跟。”
“許相思心臟不見的時候貧道還以為要功虧一簣,卻沒想到你又有新的機緣啊!”
慕同塵不解。
“你什麼意思?”
“你是說阿菱嗎?”
“她不是什麼妖物,她隻是湊巧和相思長得像。”
“我讓她做妾已是委屈她,你別將主意打到她身上。”
道士眼中全是恨鐵不成鋼。
“妖物?我何時說她是妖物?”
“她的命格和許相思一模一樣!”
道士又露出那個狡詐至極的表情,圍著慕同塵走了一圈,又一甩拂塵,在他麵前站定。
“慕侍郎,你對許相思都能下得去死手,何況隻是一個與她相似的女人?”
慕同塵喉頭一噎,逃避般躲過他銳利的目光。
“我不想......相思是妖,人妖殊途,你殺她是天道。”
“可是阿菱不一樣,她什麼都沒做錯。”
老道士不屑地輕哼。
“那看來許相思錯了?”
“她幫你從一個毫無根基的窮舉子走到如今這位置,若是她做錯了,慕侍郎你又算個什麼東西!”
“如今是天時地利人和,老天將轉圜的生機送到你麵前了,你難道還不肯接!”
老道士目露凶光,咬牙切齒道。
“你用許相思的妖身布下陣法的那一刻就該知道,沒有給你選擇的餘地了。”
“你以為這陣是你說布就布,你說撤就撤嗎!”
“我把自己全數修為押在你身上,若是大陣不成,不僅我要完蛋,你借著許相思得到的一切,也會統統消失!”
老道士的話擲地有聲,驚得慕同塵驀然抬頭,伸手狠狠揪住了他的衣領。
我驟然收了妖力,深吸一口氣,不再去看那耳室中的情形。
在我出世那一瞬,主人的氣息消散,我隻能循著她與我最後一點連接找到慕府。
原本以為主人的死和杜若笙脫不開幹係,卻沒想到害她的竟是枕邊人。
腦中信息雜亂得像是今晨被我隨意堆放,還未來得及整理的絲線。
身後杜若笙陰惻惻地笑著,語氣中滿是譏諷。
“菱姨娘,你以為慕同塵真的愛你嗎?”
“你也不過就是他用來睹物思人的一個模子罷了!”
“去照照鏡子啊,瞧瞧你的臉,倒真是和我那死去的姐姐一模一樣。”
我沒有生氣,轉過頭朝她嫣然一笑。
我伸手鉗住了她的下頜,強迫她扭頭。
“照鏡子?”
“那就請大娘子好好看清楚了,鏡子裏頭有什麼東西。”
杜若笙想掙脫卻沒有力氣,被我逼著看向妝台上蒙了一層薄灰的銅鏡。
裏頭的女子身穿素衣,形容枯槁消瘦。
是杜若笙的身影。
可她身旁我的位置卻空空蕩蕩,照不出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