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爺恕罪,這是裴某的夫人。
「她幼時生過一場重病,說不了話,不是有意糊弄官爺。」
開口的是個挎著藥箱的小郎中。
他生得俊秀,風姿翩然,行動間有藥草香氣。
差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
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這是你夫人?」
「是。」
不知為何,小郎中突然臉紅,擲地有聲道:
「裴某對夫人之心,一片赤誠,天地可鑒。」
......不是。
他到底在臉紅什麼?
差役一無所獲,隻能下船。
船到江南,春風十裏,熏得人醉。
我正要隱入人群,那小郎中追上來,又抓住了我的手。
我在船上時,就已比劃著多次謝過他。
還取下身上掛著的唯一一塊玉佩,要當他替我解圍的謝禮。
那時他堅決不收,現在為何又追上來不放?
我心中頓生警覺,隻聽他梗著脖子道:
「事急從權,在船上時,裴某不小心摸著了姑娘的脈。
「姑娘身中奇毒,必有來曆,我為醫者,卻不能丟下姑娘不管。
「還請姑娘和我回醫館去,我當竭盡全力,為姑娘解毒!」
我心神大震。
宋玉藻下的藥出自宮中,幽微難解。
太醫院判看了,也得撓頭研究幾年。
小郎中竟敢誇下海口,難道我阿春此生也能交上好運,否極泰來。
撞見了醫仙傳人不成?
我們二人連說帶比劃,總算商定了後續。
我跟著小郎中回醫館幫忙,打打下手。
他行醫之餘,研究藥方,替我解毒。
如此,我也算是有了歸處。
小郎中快走幾步,漲紅著臉回頭,開口問我:
「在下裴遇,還未請教姑娘名姓。」
我一筆一劃,在他掌心寫下一個「春」字。
曾經,我是歌女阿春。
被人藏在王府裏,隻要開口唱歌,就有金珠寶貝,無限溫柔。
如今,我是醜姑娘阿春。
孑然一身,卻敢一步踏進廣闊天地,任意遨遊。
在醫館幫忙已有半月。
裴遇待我友善有禮,誇我心靈手巧,過目不忘。
認過一次的草藥,就再也不會記錯分錯。
醫館的病人們也喜歡我,說我細心體貼,行事輕柔。
再會哭鬧的幼童,被我拍哄安撫著,總能眼都不眨,將苦藥喝下去。
除了唱曲,我能做的事,原來還有這麼多。
這天裴遇從街上回來,帶給我一個消息。
皇帝唯一的弟弟淮王,不知為何,放下還未完婚的王妃不管,又代皇帝下江南來。
京中鬧得一團亂麻,可這位王爺剛進江南地界,就病倒了。
宮中派來太醫,知府請來名醫,都束手無策。
隻能張榜求醫,能治愈淮王者,重重有賞。
裴遇最好疑難雜症,也想揭榜,躍躍欲試。
我雖心中惴惴,卻找不到什麼理由攔他。
隻能放他揭了榜,進了皇家的江南行宮。
杜栩喜愛江南風物,世人皆知。
沒了我,他急需再尋稱心的江南歌女,也算合理。
應該不會出什麼事......吧?
可我挎著藥材籃子,從集市上回來時。
剛邁進醫館,大門便轟然關合。
王府侍衛圍將上來,藥籃墜地,藥草四散。
那些治病救人的寶貝,卻被他們毫不顧惜,踩進泥土裏。
杜栩安然無恙,坐在上首。
像頭擇人欲噬的凶獸,衝我冷笑道:
「阿春,你可真叫本王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