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秦崢當槍手十年。
可他成名作簽售會那日,卻當眾宣布別人做他改編劇的女主角。
“阿錦,她沒你能吃苦。”
“城裏的好姑娘肯跟我,我總要圓她的演員夢,給她個名分的。”
我沒哭沒鬧。
牽著兩歲的女兒回了農村。
是時候把存稿投給出版社,再好好選個男主角了。
——
村裏信號不好,收到秦崢新書出版、辦簽售會的消息時,已迫在眉睫。
咬咬牙買了兩張機票,帶著女兒飛往海城。
坐進黑車,聽著廣播裏主持人對秦崢的誇讚。
我捏緊戶口本喜極而泣。
本以為他終於成名,我們也能順利結婚。
沒想到卻在簽售會門口,看到了他官宣改編劇女主的巨幅海報。
而且是以男友的身份托舉。
我垂眸看了眼磨破的球鞋,連高聲與他相認的勇氣都沒有。
女兒認出海報上的爸爸,我卻捂了她的嘴。
簽售隊伍終於到頭,我遞過那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書。
“恭喜。”
“謝謝你的喜歡,要簽什麼?”
男人含笑抬眸,突然哽住。
蹭地起身發出巨大聲響。
他瞳孔微顫,盯著我手上的凍瘡緩緩回神。
偏頭與女人耳語,舉止親密。
“你…應該懂了吧…”
樓梯間,男人燃煙斜靠著逃生門。
“有什麼想問的想要的,都告訴我吧!”
我哽了哽,心尖密密麻麻的疼。
沒等我開口,女兒突然怯生生喊了句“爸爸”。
秦崢怔愣,扯了扯嘴角。
彎腰蹲下來,揉揉童童的發頂。
“乖孩子,我不是你爸爸。”
“可是…”,童童緊緊捏住我小指,疑惑抬眸,“媽媽給我看的照片裏,是你啊…”
“好了。”
男人擰眉不耐,“我還一堆事…”
摸遍全身,翻出一把進口糖果塞給孩子。
是在村裏小賣部沒見過的貴價貨。
是啊,秦崢如今是城裏人。
哪裏還看得上便宜的東西?
可明明我懷孕時他曾那樣期待,離開村子前往海城時,更是在車站一步三回頭。
每次我把文稿寄給他,他都會溫柔問起童童的近況。
“等等。”我叫住他。
翻出戶口本,把屬於他的那份遞過去。
留在我這兒好多年,最終要加上別人的名字。
他哽了哽,眼圈微紅。
顫抖接過卻不發一言。
“你…就沒有要跟我說的嗎?”
男人撇撇嘴,抬眸。
“薇薇她沒你能吃苦,金尊玉貴的姑娘肯跟我,我自然不能辜負人家。
她會是這部劇和我人生的女主角。
阿錦,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就當我從沒出現過。”
別去打擾她,行嗎?”
說這話時,男人的眼掠過我手背瘡疤。
城裏的花銷太高,我隻能靠給人洗衣服補貼他的吃穿用度。
白天勞作,夜裏還得寫稿。
心存期盼便不覺得日子難過。
可我忘了,古往今來的陳世美數不勝數。
香煙燃盡,秦崢抬腳碾滅。
摸出除味劑往身上各處噴灑,又扯過衣領聞了聞。
“抱歉啊!”笑容淺淡,語氣疏離,“薇薇從小就怕煙味,聞見要鬧脾氣的。”
可我也怕。
怕孕吐怕不規律胎動,怕獨自打車到鎮上產檢,怕醫生緊鎖的眉頭。
怕盛夏的麥田,怕寒冬的冰水,怕深夜翻牆進來的小賊。
最怕的是靈感枯竭,沒辦法托著秦崢走向成功。
我沒再說話,捂著抽痛的小腹蹲下。
滿頭冷汗,四肢冰涼。
男人不忍,遞過來一塊巧克力。
“先吃點墊巴墊巴,待會我讓助理帶你們去吃飯…吃完就坐車回去吧,機票我訂…”
那是我生產時落下的毛病,一低血糖就會發作。
從那開始,秦崢每每寄回來很多巧克力。
家裏的糖罐總是滿的。
可如今我卻隻嘗到了眼淚的苦澀。
男人拍拍我的肩膀,聲音哽咽。
“回去記得好好吃飯…如果可以,找個好男人照顧你們母子吧!”
“以後有事也可以找我,即使此情不再我們也是朋友。”
他伸出手,如常攏起我的鬢發撩到耳後。
突然手機震動,男人垂眸露出溫柔笑意。
“我得走了。”
“小姑娘嬌氣,超過十分鐘沒看見我就急。”
我攥緊手心融化的巧克力,默然垂首。
“對了,你能再幫我個忙嗎?”
“等會出去的時候,你就說自己是薇薇的粉絲,從大山裏趕過來支持她新劇的。”
“她剛出道,媒體總得找點東西寫寫。”
直到秦崢背影遠去我才明白。
我手背的凍瘡和腳上豁口的球鞋,都是他幫程若薇給媒體留的好印象。
可他忘了我的脾性,從不拖泥帶水,藕斷絲連。
既如此,我便祝他。
千千萬萬歲,歲歲不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