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長風的恢複快得驚人。
僅僅三天,他僵硬的指尖便有了知覺。
我正為他擦拭手心,那手指忽然輕輕蜷縮,勾住了我的掌心。
我猛地抬起頭,對上他一雙幽深卻清明的眼。
薛太妃聞訊趕來,看到這一幕,激動得淚水漣漣,緊緊握住我的另一隻手:
「好孩子,真是我們王府的恩人!」
「日後你嫁過來,我定把你當親閨女疼,絕不讓你受半點委屈!」
我心中一陣溫暖,這就是家的感覺嗎?
轉眼到了出嫁前一天,按規矩,我需回到沈家。
剛進門,便看到滿院的紅綢喜緞。
陸承淵正指揮著下人搬運聘禮,沈玉瑤依偎在他身側,笑靨如花。
全家人都圍著他們二人轉,將我當成了空氣。
沈玉瑤看見我,嬌笑著扭了過來,刻意炫耀她手腕上成色極好的翡翠鐲子:
「妹妹回來了?嫁給一個癱子,就算成了王妃又如何?也不知他那身子骨,還能活幾天。」
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轉身想回自己房間,卻發現已經被占用了。
裏麵堆滿了陸家給沈玉瑤添的嫁妝。
父親背著手走過來,一臉漠然:「你妹妹的東西多,你的房間先騰給她用。」
「後院的雜物間已經給你收拾出來了,你好歹是從沈家出門,我借你一間房出嫁,也算仁至義盡了。」
我氣得發笑,卻沒力氣爭辯,轉身走進了那間陰暗潮濕的雜物間。
深夜,一陣嗆人的煙味將我驚醒。
睜開眼,火光已經將窗紙映得通紅,滾滾黑煙從門縫裏湧進來。
門被人從外麵鎖死了!
「救命!有人嗎?」我拚命拍打著門板,咳得撕心裂肺。
門外傳來陸承淵陰冷的聲音:「沈玉蘅,向我認錯,取消和攝政王的婚約,我就放你出來。」
「否則,你就死在火裏吧。」
「我不!我沒錯!」我眼中閃爍著滔天恨意。
「那你就死在這裏吧!」陸承淵的身影從窗前離去。
我咬緊牙關,拚命尋找逃生的辦法。
我摸索著找到一塊木板,奮力砸向窗戶。
玻璃應聲而碎,冷風灌進來,稍稍驅散了嗆人的煙霧。
我扒著窗框,一躍而下。
腳踝傳來劇痛,但我顧不得那麼多。
拖著受傷的腳,我踉蹌著往遠處跑去。
第二日,天還未亮,沈府上下便已張燈結彩,為沈玉瑤的出嫁做準備。
族老們聚在前廳,交頭接耳。
「聽說了嗎?攝政王府大清早就把整個太醫院的人都請過去了!」
「哎喲,估摸著是那位攝政王不行了。這沈家二小姐不是號稱能治嗎?怎麼人還治壞了?」
「你們還不知道?昨夜府裏走了水,就燒了關著二小姐那間雜物房,可人不見了!」
父親立刻對著一位前來賀喜的官員作揖,滿臉急切地撇清關係:
「大人明鑒,那孽女昨日回來一趟便不知所蹤!」
「她若真把攝政王治出個好歹,那都是她一人的罪過,與我沈家絕無幹係!」
眾人紛紛附和,指責我不知好歹,畏罪潛逃。
正當議論紛紛之際,一頂由二十四人抬著的、通體鎏金的華貴轎子。
在震天的鼓樂聲中,穩穩停在了沈府門口。
「天哪!這是陸將軍給玉瑤準備的嗎?這排場也太大了!」
「玉瑤真是好福氣啊!」
沈玉瑤被誇得滿麵紅光,提著裙擺,一臉虛榮地就要朝著金轎走去。
「站住。」
領頭的侍衛聲如寒冰,伸手攔住了她,眼中滿是鄙夷:
「攝政王的轎攆,豈是你能碰的?」
一瞬間,所有喧囂都靜止了。
攝政王?
父親的臉「唰」地白了。
他像是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慌忙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高高舉起,聲音都在發顫:
「各位!各位作證!這是斷親書!我已將沈玉蘅逐出家門!」
「她治壞攝政王,謀害王爺,都是她咎由自取,與我沈家再無瓜葛!」
話音剛落,金轎的簾子被一隻素白的手緩緩掀開。
我穿著一身繁複華美的正紅嫁衣,頭戴鳳冠,一步一步,從轎中走了下來。
而在我身後,慕長風一身同色喜服,身姿挺拔,麵容俊朗,哪裏有半分病重的模樣。
他伸出手,穩穩地牽住了我。
整個沈府門口,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我與慕長風身上,臉上寫滿了驚駭與難以置信。
父親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手中的斷親書「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道:
「是嗎?父親還真是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