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琛對我的“好”,像是淬了毒的蜜糖,一點點滲透,又一點點腐蝕。
他允許我走進他那間從不讓人踏足的私人收藏室。
古董,字畫,珍奇。
每一件都價值連城。
他指著一支玉簪,尾音微微上揚:“這支簪子,襯你。”
而後各種珠寶,堆滿整個梳妝台。
言語間那些似有若無的寵溺,在我枯寂的心湖裏,投下了一圈又一圈不該有的漣漪。
我對“正常關係”的渴望,像野草一樣瘋長。
我生日那天,他難得地沒有應酬。
空曠的別墅裏,有一個小小的,造型簡單的生日蛋糕。
他親自插上蠟燭:“許個願吧。”
那一刻,我幾乎要相信,他對我,終究是有那麼一絲不同的。
胃部的痙攣毫無預兆地襲來,冷汗瞬間浸濕了我的額發。
顧行琛這次沒有像往常一樣隻叫家庭醫生。
他守在我床邊,親自端來溫熱的粥,用勺子一點點喂我。
就在這時。
蘇婉來了。
挽著我那位名義上的父親,“探望”我。
蘇婉坐在我的床邊,聲音輕柔,卻字字誅心:“阿琛,伯父伯母最近又在念叨了,說家族需要一位名正言順的少奶奶,打理內外,延續香火呢。”
我看向顧行琛。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不悅,隻是看著蘇婉,眼神裏帶著讚賞。
那一刻,我胃裏的翻攪,遠不及心口的鈍痛來得猛烈。
顧行琛當著我的麵,與蘇婉言笑晏晏。
他們的每一個眼神交彙,每一句親昵低語,都像是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血肉上。
“下周有個家族內部的晚宴,”顧行琛轉向我,語氣平淡卻不容置喙,“你安靜地陪著就好。”
安靜地。
陪著。
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擺件。
胃痛與心痛在這一刻同時爆發,劇烈到我幾乎要蜷縮起來。
剛剛升起的那點希望,瞬間被碾得粉碎,連一絲灰燼都不剩。
蘇婉似乎嫌我痛得還不夠。
她撫摸著腳腕上珠鏈,聲音輕飄飄地,卻像裹著冰碴:“姐姐,你知道嗎?這是你的四根肋骨做成的,大師說保平安呢!”
我的四根肋骨,給她保平安。
顧行琛就站在蘇婉身旁,聽著這一切。
他隻是抬手,漫不經心地拂去蘇婉肩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語氣輕描淡寫:“平安就好。”
我的世界,轟然崩塌。
胃出血。
我被送進了醫院,
蘇婉的病房,就在我的隔壁。
她“意外摔倒”,扭傷了腳踝。
顧行琛寸步不離地守著,噓寒問暖,體貼入微。
至於我,他隻派了他的助理過來,丟下一句“顧總很忙,讓您好好休養”,便再無下文。
我的狀況,仿佛隻是他日程表上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夜深人靜。
病房的門沒有關嚴,留著一道狹窄的縫隙。
顧行琛的聲音從隔壁傳來,壓得很低,帶著刻意的溫柔,像情人間的呢喃。
“乖,不疼了,吹吹就不疼了。”
他在哄著蘇婉。
用我從未聽過的,那樣小心翼翼的,珍視的語氣。
我的心,一寸寸涼下去,直至徹底凍結。
就在我以為自己會在這無邊無際的冰冷中徹底死寂時。
一道身影出現在病房門口。
是陸景深。
我的竹馬,在我貧困的養父母家唯一的光亮。
他穿著管家製服,神色沉靜,眼神卻帶著我熟悉的溫暖。
他走近,悄無聲息地將一張小小的便簽,塞進了我的手心。
然後無聲退下。
我顫抖著攤開手心。
那張薄薄的紙片上,隻有一行字。
“我一直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