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在黑暗中沉浮了許久。
那時,我還是一株懵懂的仙草,瑟縮在墮仙井旁的角落。
在即將被仙力撕碎時,我被謝淵撿了回去。
若非一個小仙娥認出,我或許是這世間僅存的木槿仙靈,我可能會渾渾噩噩地生長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修得靈智。
我永遠記得,那日謝淵眼中的光亮,是從未有過的狂喜。
從此我成了他座下唯一的靈草。
白日裏謝淵端坐雲台,俯瞰眾生。
每到夜裏便會來看我,用仙露灌溉,用靈力滋養,甚至在我被邪祟侵染時,親自求來靈藥將我救回。
在謝淵的悉心照料下,我逐漸有了意識。
每日最期待的事,便是夜幕降臨,他就會帶著白日裏不曾有過的溫柔,低聲與我訴說著屬於我們兩人的小秘密。
那時的我,雖未化形,卻也懂得了何為歡喜。
後來化形那日,我赤著足,跌跌撞撞地穿過仙園,撲進他懷裏。
謝淵渾身一僵。
待看清我的麵容,他指尖顫抖,拂過我眉心的朱砂痣道:“靈兮......此後萬載,我定會護你周全。”
那天起我有了名字——靈兮。
每日在各個殿宇間閑逛,偶爾趴在窗上聽謝淵論道授課,日子倒也過得頗為愜意。
本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
直到那日,仙樂齊鳴,霞光映透了半邊天。
聽園中仙侍說,似乎是位大人物飛升了。
我奔向謝淵內殿的方向,想與他一起看個熱鬧,在門口卻被一道禁製攔了下來,上邊有謝淵的氣息。
傳音鈴驟然響起,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嚴厲,“靈兮,留在園中,切勿出來。”
我輕哼一聲,卻終是聽話待在園內。
卻聽到小仙娥們議論,“那靈溪仙子長得竟然和靈兮那般相似,我都以為自己花了眼睛。”
壓不住心中好奇,我偷偷溜了出去。
升仙台上站著一位身著華麗仙裙的女子,正被眾仙簇擁著。
她麵容與我八分相似,隻是眉間沒有那一抹朱砂痣——正是那位靈溪仙子。
謝淵目光溫柔站在她身側,唇角勾起,眼中帶著我從未見過的歡喜。
下一刻,就見他抬手將什麼物件遞了過去。“靈溪,這靈器滋養神魂,你且收著,來日我尋到更好的再送給你。”
我心口刺痛,一時氣息不穩。
瞬間就被不知何人揪了出來。
“誰藏在哪裏?”
“撲通”一聲,我被壓在地上,四肢傳來細密的疼痛。
抬起頭就看到謝淵站在眼前,眉頭緊皺。
“你怎麼出來了,如此不聽話。”
看到我的麵容,眾人都是一怔,視線在我和靈溪之間不住地徘徊。
而後忍不住小聲議論。
“這女子竟與靈溪仙子樣貌有七八分相似,莫不是......”
“怎麼會,你看靈溪仙子這周身氣息,這才是神女該有的,怎能是一株雜草可比。”
我不懂他們在說什麼,隻是緊緊盯著靈溪手中的靈器,眼眶泛紅。
那是我千年前親手為謝淵做的靈器,剜了一碗骨血而成。
謝淵順著我的眼神看去,眉頭微蹙,淡淡開口:“不過是一個器具而已。”
而後便不再開口,隻是一臉冷然地看著我狼狽在地。
那日,我在眾人的議論聲中跌撞著起身,轉身逃離。
而如今,我躺在地上,掌心的蜜糖撒了一地。
意識消散前,似乎有人敲開我的唇瓣,喂入一粒丹藥。
他一遍遍為我注入靈力,寬大的掌心輕柔地撫摸著我的發頂,帶著似曾相識的溫情。
但那人身上,沒有冷鬆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