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葉染如願踏上了前往非洲大陸的飛機。
臨走前她特意去看望了徐伯父和徐伯母,還有自己寄留在二老身邊的月亮。
上一世老兩口白發人送黑發人,葉染不敢再去回憶那悲天動地的一幕。
所以這一世,她絕不能再讓悲劇重演。
她一定會保護好徐遠白,成為他黑暗中的眼睛。
在同事們舉著英雄一路平安的條幅歡送中,葉染的飛機終於駛向那片碧藍的天際。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好像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不過已經不重要了。
再熟悉,也不過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
“各位專家老師,你們遠道過來辛苦了,咱們先去營地休整一下。今晚叫廚房給大家包餃子。”
對接的工作人員是個溫和的中年大叔,大家都叫他大熊哥,主要負責醫療團的接待工作。
他的身邊,還帶著一個年輕的小姑娘助手。
“給你們介紹下,這是小顧,我們的向導。她可是在這裏生活兩年多了,是人道主義救援組織的老成員。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找她。”
小姑娘看著也不過就隻有二十五六,卻有著超乎這個年紀的幹練和沉穩。
她跟一行人打過招呼後,最後單單將目光落在了葉染身上:“你就是葉醫生吧?”
葉染有些疑惑:“是啊,你認識我?”
小顧爽朗一笑:“我雖然不認識你,但我認識徐老師啊。我在他隨身的錢包裏見到過你的照片。”
小顧說,上一次在街道上遇到恐襲,徐遠白為了救一個當地的小孩子被抓。對方搜走他身上所有的錢和證件,他一應順從,隻有在錢包裏那張女人照片被侮辱時,他不顧匕首刺穿肩膀,也要跟恐怖分子拚命。
如此危機絕境的畫麵,被小顧用輕鬆調侃的語氣講出來,一時間,葉染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心情。
但這也從側麵為大家傳遞了一個事實——
在這片無序的土地上,隨時爆發的暴力事件是家常便飯。就像人性和人命的渺小,在這顆突如其來重型炸彈的威懾下,遠比塵埃更微。
轟——
......
“葉染!”
季語鋒從噩夢中驚醒,真實的恐懼依然在他四肢百骸的末端一層層湧動。
他抬手摸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窗外漆黑一片,手機上的時間顯示著淩晨。
“語鋒哥!”
陳久久聞聲跑進來,一臉關切地撲到季語鋒的身邊。
“你醒了,你......你沒事吧?”
季語鋒的思緒有點混亂了:“你怎麼在這兒?我這是在哪?”
他感覺到手臂上有一陣刺痛的生疼,四下打量著一片純白的牆壁,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這是在醫院?他的手臂上還插著一根留置針?
“你生病了。”
陳久久紅著眼圈,輕輕攥住季語鋒的衣袖:“那天從機場回來,你淋了大雨,然後就發了兩天的燒。語鋒哥,你......你嚇死我了......”
隻是發燒了麼?
季語鋒疲憊地靠在枕頭上,重重喘出一口濁氣。
兩天前,是葉染出發的日子。
她跟著她們醫院裏的那些人一起參加前往非洲的醫療團組織。
在那裏,她將要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舊情人。
這個時間,她們應該已經見到了吧......
季語鋒隻覺得胃裏一陣痛酸在作祟,想吐,卻又吐不出來。
“語鋒哥,你別這樣......”
陳久久哭出了眼淚,像隻委屈的小動物一樣伏在她手邊。
“既然葉染姐姐的心已經不在了,你就不要再勉強自己了。至少,還有我一直在陪著你。”
然而季語鋒隻是將手臂從陳久久懷裏抽了出來,搖了搖頭:“久久,我一直把你當妹妹的。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將陳久久打發走之後,季語鋒隻覺得心裏越發不安,眼皮也跳個不停。
明明隻是一場夢,為什麼會感覺那麼真實呢?
夢裏,他看到葉染倒在一片被血染紅的雪地裏。
他拚命向她跑去,哭著將她抱起來,懇求她睜開眼睛,可是她的身體已經完全僵硬了......
他不知道這夢映射的是什麼,斷斷續續的片段裏,他隻記得自己跟葉染爆發過很多激烈的爭吵,他隻記得他讓她流了無數次的眼淚。
那種心痛到窒息的感覺,讓季語鋒絲毫不願再多回想。
他不明白,明明不理解他的人是葉染,明明容不下陳久久這個妹妹的人是葉染,明明擅自打掉孩子,要跟他離婚,要去找舊情人的是葉染——
為什麼自己心裏會有那麼強烈的內疚在共鳴?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一條時政新聞消息闖進來。
【我市赴非醫療隊在到達營地當天,於當地時間下午三時十五分,遭遇恐襲爆炸,現場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