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顧青青，你果真騙我。”

這是玄寂見到活著的我說的第一句話，他站在門外，手上拿著個小包裹。

我正喝著奇苦的中藥，五官皺成一團，喝一口，吐口舌頭。

玄寂從門外走了進來，望向我猴急吃果餞的饞樣，眉頭輕蹙。

自從我留在玄寂身邊，他無數次數落我，說我行跡放浪，根本不堪上大雅之堂。

他總是無時無刻挑我的小毛病，教我規矩。

但凡我不認真按照他說的做，他就會罰我跪整夜廟堂。

“顧青青，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我從前教你的規矩呢？”

果餞的甜膩消減了我口中一部分中藥的苦澀。

我緩緩抬起頭。

眼前的玄寂還是那個玄寂，出色的容貌沒有變化，眼神也依舊冷冰冰。

隻是他今日沒有穿僧袍，穿上了俗世人的白色長袍，與他原本古板禁欲的樣子大相徑庭。

玄寂為了公主，竟是連他平時最在乎的僧袍都可以不穿了。

“你這是什麼眼神？顧青青，就因為我為了救人拿了你的心，你就鬧脾氣跟我耍小性子？”

我愣愣尚未開口，門外突然傳進一道嫵媚的女聲。

“咦，玄郎，這就是你給我說的那隻女狐妖？被挖了心竟然還能活著呀？”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玄寂的心上人。

大煜的公主，玄寂口中的榮華。

公主端莊優雅，滿身華服，走路時她腦袋上的步搖都不會晃蕩。

進了門，她自然而然地勾住玄寂的胳膊，依偎在他身旁。

玄寂緊皺的眉頭低頭看向身邊人瞬間變得柔和。

我垂下眼。

“大膽，見到公主不起身行禮？”

“沒事春杏，我不在乎這些。”公主眼裏含著笑，打斷身後侍女的訓斥。

她鬆開玄寂，踱步走到我麵前。用手捏著我的下巴抬起，仔仔細細凝眸打量我的臉。

片刻後，她若有所思開口。

“果然是狐妖，這小臉真美。”

“如果我是男子，一定一眼就被這暗送秋波的眸子勾走了。”

我聽懂了她語氣中的嘲諷。

下巴生疼，我抬手拂開她。

沒想到隻是輕輕一個動作，公主就往後退了半步，玄寂立刻心疼地大跨步上前攬住她。

對我劈頭蓋臉斥責：

“顧青青，榮華隻是想看看你，你怎麼這麼不近人情？”

“我沒有......”

我下意識地反駁，眼睛掃到玄寂陰沉的臉和榮華楚楚可憐的樣子，驀地住了嘴。

辯解有什麼用呢？從前我千百次地解釋，玄寂哪次信過我了？

我說他佛經上的墨汁不是我弄的，是野貓。

我說我不是在他師傅麵前故意諂媚，而是我本身好親昵人的性格。

玄寂從不信。

何況這次麵前的是他心上人，玄寂沒有一絲可能會站邊我。

幸好，幸好，我早就沒有心了。

除了下巴殘存的痛感，我身體不會再因為吃醋而感到委屈，酸苦。

“算啦玄郎，青青姑娘可能也不是故意的。”公主巧笑倩兮，扯扯玄寂的衣袖，話裏話外像是極為大度。

“我上次來都沒逛過這座廟呢，不如現在你帶我去逛逛？”

玄寂對榮華有求必應，溫聲答應到好。

臨走前他深深看了我眼，黑眸生寒，將手上一直拿著的包裹扔在我腳邊。

“顧青青，你太讓我失望了。”

說罷，他帶著公主轉身就走。

直到兩人身影走遠，我都沒回過神，也沒去撿玄寂扔在地上的包裹。

腦子裏全是榮華公主掛在腰間，裝可憐中無意露出的潤玉珠子。

那顆珠子是我很早之前送給玄寂的。

珠子是青丘的寶珠，在青丘靈山上吸收過萬年靈氣，能極強地滋養人的身體。

而現在，他轉手把珠子送給了他心愛的人。

我深深吐了口氣，直視前方門外灰暗的天空，手指攥緊，在心底立下誓言。

遲早，我會把我的東西全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