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阮眠死死咬著舌尖，可身子還是不爭氣地發抖。

手腳像不是自己的，抽搐得根本控製不住。

阮母慌忙扶她坐下，聲音都在打顫：“你身體到底怎麼了？”

她張了張嘴，眼淚先掉了下來。

瞞不住了。

阮眠把病情一五一十告訴了母親。

阮母抓著她的手抖得厲害：“以後媽照顧你…”

阮眠輕輕靠在母親肩上，像小時候那樣。

這一晚，她睡得格外安心。

......

天亮時，阮眠看著母親一夜白了的頭發，悄悄留下字條走了。

她把眼角膜捐獻書和離婚協議交給顧母。

顧母把支票扔在地上：“一千萬，拿錢滾！”

阮眠默默撿起支票，去銀行全部轉給了母親。

然後獨自去了醫院。

手術室裏，顧一澄已經打了麻藥昏睡著。

阮眠望著這個愛了十年的男人，心裏苦得像吞了黃連。

“明天之後，”她輕聲說，“我就不欠你了。”

簾子拉上的瞬間，她閉上眼睛：“願我們永不相見！”

......

手術很成功。

阮眠躺在重症病房，眼睛蒙著厚厚的紗布。

阮母接到周醫生電話趕來時，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她的女兒渾身插滿管子，瘦得隻剩一把骨頭。

“眠眠你的眼睛…”阮母哽咽著說不下去。

阮眠摸索著抓住母親的手：“媽，我很快就能好。”

她說得那麼輕鬆，好像隻是得了場感冒。

阮母攥著那張一千萬的銀行卡，哭得喘不上氣。

......

深夜，阮母跪在周醫生麵前不停磕頭。

“醫生，求您救救我女兒，我已經失去一個孩子了。”

周醫生紅著眼睛扶她起來，聲音沙啞：“她本來就是漸凍症晚期，這次手術引發了並發症。”

“最多撐不過這個月。”

阮母僵在原地，像被雷劈中。

“到最後，她會全身僵化，連呼吸都痛。”周醫生別過臉，“我建議體麵，安樂死。”

......

阮眠這幾天疼得睡不著。

每分每秒都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她的骨頭。

阮母紅著眼圈辦完所有手續，回來時指甲掐進掌心。

她得撐住，不能讓眠眠看見媽媽哭。

打針那天，阮眠突然心慌得厲害。

她看不見，隻能慌亂地摸索：“媽，你在哪？”

阮母緊緊握住她的手：“媽在，很快就不疼了，不疼了。”

阮眠突然僵住。

她聞到了死亡的味道。

“媽！我想陪著你！”

她現在隻剩媽媽一個親人了啊。

阮母輕輕把她的碎發別到耳後，聲音盡可能溫柔：“眠眠乖，媽很快就來陪你。”

“我們一家子很快就能團聚了。”

針頭紮進皮膚瞬間，阮眠哭得撕心裂肺：“媽！救救我，求求你…”

阮母死死抱著，把她臉按在自己懷裏。

即使女兒看不見，阮母也不忍心讓她看著針管紮進去。

她的眼淚大顆大顆砸在阮眠臉上，滾燙得像火。

阮母摸出貼身藏著的藥瓶，倒出兩粒白色藥片。

“不怕，”她貼著阮眠逐漸冰涼的耳朵輕聲說，“媽陪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