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灘的蘆葦蕩裏,我蜷縮在濕漉漉的竹籠中,看著家仆將最後一道鐵鏈緊緊纏上籠頂。
我的手腕被反綁著,被鐵鏈磨出的傷口正不停滲著血。
“姐姐可知,這竹籠編了整整三日?”周梨的聲音從旁邊幽幽傳來,她作勢扶著自己的肚子。
宋時意不在,她沒了往日那股子狐媚勁兒,倒透著些陰狠。
這三年間,周梨的肚子總是存不住孩子,一次又一次有孕又小產。
所以府裏有人傳言,都是因為被我害死的嬰孩的冤魂屢屢索命所致。
這次在墓地裏與流民的下作之事成了導火索,人人欲除我之為後快。
因此我今日要被浸豬籠沉入塘底告慰冤魂,才能徹底消除怨念,府裏才會有新生命降生。
這一日,周梨恐怕已經很等很久了。
我閉上眼睛,河水的腥氣混著腐爛水草鑽進鼻腔,生產那一日的場景我仍曆曆在目。
往事如走馬燈一般在我腦中。
大雨中跪在祠堂門口誦經,被周梨私自用刑打得半死不活,被流民肆意欺辱。
直到回到最初的起點。
那是一片燦爛的春光,宋時意站在我麵前,風流倜儻。
他的眼神深情:“微微,我定會一輩子愛你、護你。”
在得知我有喜那一刻,他眼神驚喜就像個孩子收到了想要很久的禮物,猛地將我抱起又輕輕放下。
“微微,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叫什麼好呢?”
族長聲音蒼老,他晃動著銅鈴。
“沈氏穢亂內帷,溺殺親兒,今以沉塘之刑告慰河神,護佑平安。”
“姐姐放心,等你沉到河底,我定會好生教養我的孩兒,絕不會重蹈姐姐覆轍。”
周梨的聲音愈發得意。
“沉!”
兩個家仆合力抬起竹籠扔向河中,慢慢墜向河底。
渾濁的河水漫過頸間灌進口鼻,我默默閉上了眼睛。
孩子,不要怕,娘親……娘親馬上就來找你了,可以把你抱在懷中,哄你入睡了。
水流漫過肩膀漸漸占據了肺部的空間,我的意識開始漸漸模糊。
“月兒明,風兒靜,娘親在這裏,囡囡快快睡……”
我口裏無意識哼唱著那句童謠,漸漸沒了聲息。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混亂的雜遝馬蹄聲傳來,岸邊人群開始騷動。
“誰準許你在沒有我的允許私自對她用刑的!”宋時意的聲音遠遠傳來。
“娘親,娘親!”稚嫩的童聲劃破夜空,在一片雜亂中格外清脆。
我心神一震,竟分不出這到底是清醒還是夢境。
“孩子,是我的孩子!”我開始不斷掙紮著,“我要去見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