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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看著那一家子浮於表麵的驚喜,季錦眠的眉頭都快擰成了疙瘩。

過了千年,季家人的心思便如此淺顯了?

當初她能獲得後位,可是自幼受訓,從不知多少世家貴女中煎熬爬出來的血路。

季嫿能不能真做皇子正妃暫且不提,日後奪嫡之路艱險,稍有不慎便是滿門獲罪。

季家祖上皇後太後不知出過多少位,怎麼到了這一代,連這些城府都沒了?

他們一家三口還聊得熱火朝天,季連山回頭看見季錦眠站在一旁,立馬麵露不悅。

“你怎麼還在這站著?還不趕快更衣去王府?”

“別怪為父沒提醒你,王爺性情不定,你去了王府說話辦事都要穩妥,別給季家招來災禍,你隨意撿一支曲子去彈就是了,別貪心顯擺,叫人看出你的身份!”

季連山像精通變臉似的,對著季錦眠就沒對待季嫿的那副好臉色,正巧這會兒季錦眠也沒心思,與季家這些蠢鈍的後人閑談。

與其對牛彈琴,倒不如去王府看看,季連山看不上的那位殘疾王爺,究竟是何等人物。

嬤嬤將季錦眠帶回院中更衣打扮時,有心給她透露了幾句。

夜景淵身為先皇幼子,生母隻是樂府琴伎。因身份低微,自然與皇位無緣,可偏偏先皇對這老來子格外寵愛,甚至一度有廢長立幼的心思。

也是天公不作美,夜景淵隨先皇狩獵時摔下馬背廢了雙腿,這才徹底與皇位錯位。

好在新皇繼位,並未對這曾經的敵手有所介懷,反倒格外優待。

這一聽說夜景淵對季家千金有意,皇上更不惜大費周章辦了這場宮宴。

坐在前往王府的馬車上,季錦眠的心始終不安穩。

宮宴結束時,夜景淵的眼神實在令她有些心慌。

如今季家不如當初勢大,她在家中也不受寵,若是夜景淵真有些別的心思,她還真無回天之力。

王府門前,幾個小廝早已在此等著接應季錦眠。

下了馬車,季錦眠便看見那四張不約而同冷著的臭臉,不由得一愣,這王府家丁的臉,怎麼也跟夜景淵一般臭?

“恭迎季小姐大駕,難得季小姐肯單為王爺一人彈奏,真是委屈季小姐了。”

季錦眠跟這幾個小廝進府時,這般陰陽怪氣的話語就沒停過,她雖心有不解,可仍佯裝尋常直到後院見著了夜景淵。

“王爺,季小姐來了。”

小廝朝夜景淵報了一聲,轉頭暼著季錦眠的白眼都快翻上了天。

分明是個想賣弄才藝的,戴著麵紗在酒樓彈奏,難得王爺欣賞她的琴技感懷亡母,卻被她嫌棄地盯著雙腿落荒而逃。

夜景淵幼時被先皇寵著,如今皇上也優待,也就季家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用那樣的眼神折辱王爺。

當初如何嫌棄,如今還不是要老老實實進王府為王爺彈奏?

此刻夜景淵坐在一張小榻上,雙腿蓋著一張雪白絨毯,細長的狐毛隨風迎動,雍容非凡。

“去將鳳頭琴取來。”

夜景淵隨手一指,季錦眠轉頭看去,目不轉睛盯著正被小廝小心抱來的古琴。

這把琴......有些眼熟......

倒像是她小時候,哥哥親自為她雕的那把琴。

正當季錦眠想將手探到琴下求證時,便聽夜景淵極具壓迫性的聲音響起。

“此琴是千年前的古物,極難上手,季小姐還是當心的好,今天你說的那曲《鳳棲梧》,與本王這把鳳頭琴相得益彰。”

“季小姐若是技藝不精,大可直說,免得今日過後,鬧得滿京皆知,你季家才女隻是徒有虛名。”

夜景淵冰冷的神色,如一道寒刃直刺季錦眠。

至此,季錦眠更加確信,夜景淵才不是什麼心儀季家千金,分明是有仇!

可與他有仇的是季嫿,關她季錦眠什麼事?季連山要她瞞著身世的事,有心人一查便知,如何瞞得住?

不如開門見山向夜景淵吐個明白。

不過此時季錦眠也不急著辯白,隻躬身行禮。

“臣女遵命,不過臣女出身鄉野,昨日方才入京,今日鬥膽獻琴還請王爺不要嫌棄才是。”

說罷,季錦眠款款落座,麵對這把世人趨之若鶩的千年古琴,處變不驚。

她將手向琴下一探,心中了然。

還真是她從前那把琴!

她幼時貪玩不想練琴,便用指甲在琴下刻了許多痕跡。

夜景淵的手也在同時扣緊了扳指,神色卻依舊如常不見波瀾。

季錦眠說她昨日才入京,那上個月對他不敬的季家千金,又是何人?還是季錦眠為逃責罰,故意編出這通瞎話?

“王爺,臣女獻醜了。”

季錦眠撫上琴弦,清脆如泉水叮咚的樂聲便隨即穿出。

這曲《鳳棲梧》,是她在竹林中心有所感偶然作曲,早已達到人琴合一可引鳥獸的境界。

既然此曲失傳許久,季錦眠使出五分力,怕是也難掩光芒,為避鋒芒,季錦眠隻使了三分力,可她自認這三分力,定然不輸季嫿的十分!

樂聲飄蕩婉轉,氣勢恢宏曠古爍今,卻又在結尾戛然而止,空留懸念。

季錦眠停下的同時,王府院中也是一片寂靜,偶有陣陣鳥鳴。

過了許久,才聽底下的仆從長喘一口氣,饒是夜景淵這等見慣大場麵的,一時也有些回不過神。

從前他母妃重編《鳳棲梧》時,夜景淵隻當是登峰造極,如今在季錦眠這一曲下,卻有些黯然失色了。

母妃曾說,這把鳳頭琴做工雖好,但音調不準,常人難以駕馭。

可這琴在季錦眠手中,卻乖得如有靈性。

夜景淵漸漸鬆了扳指,這一曲後,他心中也已篤定,那日在酒樓覆著麵紗的女子,果真不是季錦眠。

雖然同是一曲《鳳棲梧》,可兩人的技藝可謂天差地別。

“你既是季家女,為何先前被養在鄉下?”

季錦眠也聽出,這一曲過後,夜景淵對她的語氣倒是好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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