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時候，我媽要求我每天喝兩盒純牛奶。

早上上學時，她在我書包塞一盒，晚上睡覺時，她再給我熱一杯。

晚上的那杯，她親眼看著我喝下，逃不掉。

早上的那盒牛奶，總是偷偷被我丟在半路的垃圾桶。

我知道浪費可恥，平時吃飯也從不剩飯。

但原諒那時候的我，實在是不喜歡純牛奶的味道。

每次都跟喝中藥一樣，覺得難以下咽。

那天，我為我的純牛奶找到了一個更好的去處。

從後門走進教室時，經過葉未寒的書桌，我把牛奶偷偷塞進他的桌肚。

早自習期間，我時不時往後瞄。

終於，我看到葉未寒從後門進來，坐下，把書包塞進桌肚。

然後，他的動作僵住一瞬，從裏麵掏出一盒牛奶。

他抬起頭，正好對住我的視線。

我衝他眨眨眼，用嘴型告訴他：「我給的。」

那天上午，課間操後回到教室，我發現牛奶又被放回我的桌肚。

無奈歎了口氣。

我寫了一張字條：我不喜歡喝牛奶，每天都把牛奶扔掉。科學證明，每天喝牛奶有助於長高哦，你確定不要？

下一節課間，我把牛奶連同字條，又塞給了他。

那天，他再沒有把牛奶還回來。

從那之後，我每天早上都會塞一盒牛奶給他。

直到，初三時他轉學離開。

初三上學期，葉未寒的外婆去世。

聽老師講，他被一位親戚接走。

他離開的那天，碰巧我跟他見了一麵。

那天是周六，我要去附近的興趣班練小提琴。

站在路邊時，麵前有輛車停下在等紅燈。

車窗開著，正好露出葉未寒的側臉。

我驚喜地衝他揮手，大聲喊著：「葉未寒，再見！祝你一路順風，以後好好生活，每天記得喝牛奶！」

那時候，小縣城裏，有私家車的人家並不多。

我想著，來接他的親戚有車，家境應該不錯，應該供得起他每天喝一杯牛奶吧？

綠燈亮起，車子啟動。

葉未寒回頭看過來。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笑。

他的笑容很好看，裂開嘴，眼裏仿佛閃耀著燦爛的陽光。

「蘇輕雲，再見！還有，謝謝！」

回憶裏，他的麵容定格在那一瞬。

他趴在車窗，回頭衝我笑得熱烈。

自那以後，我就再沒見過他。

如果不是這次重逢，我可能不會再想起這位同學。

現在想想，人還是要多做好事呀。

最起碼現在，這位身居高位的老同學，心裏是記著我的恩情的。

不然堂堂集團總裁，為什麼非要親自送我回公司呢？

普通同學的交情可到不了這份上。

他的車子，一看就很高檔。

此刻，我坐在裏麵，像小學生一樣正襟危坐，不敢有一絲的懶散姿態。

回憶完往事，想到自己脫鞋一米六二的身高，我忍不住懊惱地歎了口氣。

「歎什麼氣？」清潤的聲音在車廂裏響起。

「早知道，小時候多喝點牛奶的。」我小聲嘟囔。

身側的葉未寒低低地笑出聲，好一會兒，才安慰我：「你不矮，身高剛剛好。」

半晌，又補充一句：「很可愛。」

我低下頭，讓落下的發梢遮住微微發燙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