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眼看著他。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接受你的‘安排’了?”
高建軍不以為意。
“你就別嘴硬了,難不成你真想去伺候那個王瘸子一輩子?這一世,建軍的妻子隻會是雪梅,你最多也就是我念舊情給的一條出路。”
“我知道你記得以前的事,但你最好安分守己,別再想著靠那些不屬於你的‘技術’出風頭。”
話落,他甩手翻牆離去。
次日一早,一個戴著眼鏡的文弱青年來到蘇廠長家找我,是市水利局下派到紅星公社的年輕技術員林文軒。
他因長期熬夜鑽研,臉色蠟黃,整個人透著一股書卷氣。
但我卻從他眉宇間捕捉到一絲不甘和執著。
上一世並無此人出現,大概是我這樁“婚事”的變動,也悄然撥動了他的命運軌跡。
“蘇敏,我聽說過你的一些事,也知道我這個請求很唐突。我負責的那個引水灌溉項目,因為一個關鍵的流量調控難題,可能要被叫停了。我知道我時日無多,也不想因為這門‘婚事’耽誤你,一會我就去公社,請求他們取消這個安排。”
我沒想到林文軒會首先替我著想,心裏掠過一絲暖意。
“文軒,或許我能幫你解決那個技術難題。”
林文軒先是一怔,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不必安慰我,我請教過局裏所有老工程師,也翻遍了資料室,這個問題暫時無解。”
市裏除了高建軍負責的幾個明星項目,其他邊緣單位的技術員和項目都備受冷遇,林文軒這個項目更是因為牽扯到他那剛ping反不久的“臭老九”父母,處處受製。
上一世我曾偶然間看到過父親筆記裏關於類似水利調控的精巧構思,加上我自己的經驗,林文軒的難題,我或許能解。
我拿出連夜整理好的幾頁寫滿公式和示意圖的稿紙遞給林文軒。
“你如果信得過我,按照這個方案調整,三天內應該能看到效果。”
他毫不猶豫地接過稿紙,鄭重地看著我。
“我信你。”
林文軒離開後,派人送來了幾板車的東西,把蘇廠長家的小院堆得滿滿當當。
不是金銀俗物,而是市麵上極難買到的專業技術書籍、嶄新的繪圖儀器和一些進口的精密軸承樣品。
劉雪梅看得眼睛都直了,麵容因嫉妒而有些扭曲。
“蘇敏,你有什麼好得意的?等你嫁到農機站那種窮地方,我看你還怎麼擺弄這些破銅爛鐵!”
我卻不以為然。
“建軍那麼看重你,怎麼你的訂婚禮,還不如我這些‘廢品’有分量?”
“你......”劉雪梅剛要發作。
高建軍的自行車就停在了門口。
“蘇敏,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樣看重這些冰冷的機器和數據嗎?”
“昨日雪梅為解決幾個老大難公社春耕灌溉缺水的問題,提出了水泵改良方案,得到了市領導的高度讚揚,而你眼界卻局限於這些旁門左道,目光短淺!”
我皺著眉問道。
“劉雪梅,你又做了什麼?”
上一世幾個公社的春耕缺水問題,後來是靠一場及時雨緩解的,所以我並未讓高建軍在這件事上多費心思。
如今我擔心劉雪梅胡亂獻策,會毀了幾個公社的春耕,那可是農民一年的指望。
“我做什麼都和你沒關係,蘇敏,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別耽誤了去農機站報到的時間吧!”
劉雪梅一臉得意地坐上高建軍的自行車後座。
二人說笑著離去。
之後的幾日,劉雪梅每天都跟著高建軍出入市委大樓,據說是在完善她的“水泵改良方案”,借此替高建軍在領導麵前爭取更多表現機會。
可我知道她那個方案的核心技術根本不成熟,隻是個半成品。
等問題暴露的那天,不知道她和高建軍能不能承受得住這個後果。
“婚期”的前一天。
高建軍派街道張大媽送來一套灰撲撲的舊工裝。
“高幹事說了,明天蘇敏你就穿這身去農機站,不要太紮眼,免得搶了雪梅訂婚宴的風頭。”
我冷笑一聲,將那套舊工裝丟進了灶膛。
昨日林文軒已經托人捎信過來,他的水利項目難題已解,運行數據完美,項目不僅保住了,還得到了省裏專家組的關注。
次日一早,市裏兩樁“喜事”同時進行,高劉兩家的訂婚宴賓客盈門,鞭炮齊鳴。
高建軍騎著嶄新的鳳凰牌自行車來蘇廠長家“送行”時,卻沒看到王瘸子或農機站的人影。
他臉上露出了預期的笑容。
“既然王技術員那邊沒動靜,那我今天就把蘇敏也一並帶走吧,先在招待所住下,雪梅為大,她跟著我們,也算有個照應。”
話音剛落,在場街坊鄰居臉色皆是一變。
見沒人回應。
高建軍這才發現隻有劉雪梅的“訂婚車隊”——幾輛裝飾著紅綢的自行車停在院外。
“蘇敏哪去了?”
蘇廠長臉色鐵青。
“回高幹事,蘇敏已經被市水利局的林文軒接走了,他們今天去民政局登記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