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廠長來不及阻止,我就被高建軍帶來的人押著,穿過家屬院。
隨後將我帶到紡織廠最顯眼的宣傳欄旁,把我綁在一根電線杆上。
脖子上掛上了一塊寫著“思想腐朽,投機倒把”的硬紙板。
上下班的職工紛紛駐足圍觀,對著我指指點點。
高建軍讓人搬來一個破臉盆,裏麵裝著食堂的餿稀飯,劈頭蓋臉潑了我一身。
“這是蘇廠長的養女蘇敏,她隱瞞自己的真實出身,欺騙組織,妄圖通過不正當手段攀附領導幹部。”
“甚至私藏工廠重要技術資料,不肯貢獻給集體,還惡意中傷思想進步的劉雪梅。”
“如果讓這種自私自利、思想落後的人混入我們的隊伍,那我們工廠還怎麼發展?我們市的建設還怎麼搞?”
聽到這話,圍觀的職工們情緒激動起來。
“不能讓這種害群之馬影響我們廠的聲譽!”
“是啊,高幹事,快點處理她,給大家一個交代!”
我壓下心頭的屈辱,抬眼看向高建軍。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上一世沒有我的那些‘點子’,你能當上這個先進標兵,能有今天的地位嗎?”
高建軍湊近我,壓低聲音。
“你終於承認你記得以前的事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把雪梅的勤奮和好學當成自己的功勞,謊稱那些技術是你琢磨出來的。”
“雪梅在下放農場彌留之際寫的信,把一切都告訴我了,不然怎麼她一出事,你就再也拿不出什麼新東西了?”
我無言以對,隻恨自己當初瞎了眼。
上一世他明明能力平平,是我為了讓他出人頭地,把父親留下的筆記和我自己的心得傾囊相授,結果反倒讓他以為那些都是劉雪梅的功勞。
高建軍捏著鼻子,與我拉開距離。
“隻有徹底搞臭你的名聲,讓你在廠裏待不下去,雪梅才能安心工作,不受你的幹擾。”
我頂著一身酸臭味和侮辱性的牌子,在廠宣傳欄下被pi鬥了三天三夜。
這之後,我成了全市工廠裏人盡皆知的“反麵教材”。
回到蘇廠長家。
我把自己泡在冰冷的井水裏洗了很久,才勉強除去身上的汙漬和氣味。
看著蘇廠長眼中的愧疚和無奈,我沒有絲毫動搖。
“爸,我和我親爹欠你的恩情,這些年我已經用我的方式還清了。劉雪梅和高建軍都容不下我,這城裏已經沒有我的立足之地,我必須走。”
蘇廠長長歎一口氣,不再勸我。
“敏敏,日後要是遇到過不去的坎,隨時都可以回來找我。”
我拿起早已收拾好的一個舊布包,正要離開。
街道辦的張大媽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蘇廠長,市裏剛下來的通知,組織上關心蘇敏的生活問題,給她介紹了個對象,是市郊紅星農機站的王技術員,讓蘇敏七天後就去那邊報到,和高幹事他們差不多時間辦喜事......”
劉雪梅挽著高建軍的手臂,施施然走了進來。
“蘇敏,這可是建軍特意為你向上麵求來的好安排。”
“雖說王技術員前幾年出了工傷,腿腳不太方便,年紀也大了點,但好歹是個技術人員,能照顧你,讓你們安安穩穩過日子。”
紅星農機站的王瘸子,我知道他。
五十多歲,因事故癱了半邊身子,家裏一貧如洗,至今未婚。
上一世,他就在蘇敏被趕出城後不久,在一次農機修理事故中意外身亡了。
高建軍這是算準了要徹底毀掉我。
我冷笑一聲。
“不勞你們費心。”
高建軍神色陰沉,冷聲道。
“蘇敏,我警告你,別想在雪梅的訂婚宴上搶風頭,雪梅踏實肯幹,她的進步是靠自己努力得來的,不像某些人隻會投機取巧。”
我瞥了眼劉雪梅。
“你真有那麼大本事?”
劉雪梅眼神閃爍,嘴卻依舊強硬。
“我是劉書記的女兒,從小耳濡目染,自然懂技術革新。”
我笑了笑,沒再反駁。
可當晚,高建軍卻翻牆進了蘇廠長家的後院,找到了我。
“蘇敏,王瘸子那樣的條件,根本活不了幾年,連婚禮都未必撐得住。到時候我會想辦法把你調回城裏,安排個清閑的工作。”
“你名聲已經壞了,又是二婚,想必也鬧不出什麼風浪,我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安穩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