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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成績表的那天早上，我也去了顧家門前。

當天那場麵，真的是老壯觀了。

顧明朗家的小院，擠得跟下餃子似的。

全村能走動的老少幾乎都來了，連門檻上都坐著人。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過年才有的喜慶勁兒，還混著劣質水果糖的甜膩味。

顧父顧母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光，像是喝了二兩燒酒，腰杆挺得筆直，逢人就塞糖塊。

“吃糖吃糖！我們家明朗啊，打小就聰明！”

顧母的聲音又尖又亮，蓋過了嗡嗡的議論聲。

“那可不，以後就是大學生了，吃商品糧的！”

有人附和著，引來一片羨慕的嘖嘖聲。

顧明朗站在人群中心，穿著他唯一那件洗得發白的藍布學生裝，昂著頭，像隻驕傲的小公雞。

白婉緊緊挨著他，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和期盼，時不時瞥一眼院門外，等著天大的好消息。

“來了來了！教委的人來了！”

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人群“呼啦”一下自動分開一條道。

縣教委那個穿著四個兜幹部服的工作人員，推著輛二八大杠自行車進來了，車把上掛著一個鼓囊囊的公文包。

顧父激動地迎上去，雙手在褲子上蹭了又蹭才去握手：

“辛苦！辛苦！”

顧母更是麻利地端出一碗糖水煮雞蛋，硬往人手裏塞。

工作人員顯然見慣了這場麵，客氣地推辭了雞蛋，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個牛皮紙大信封，封口還粘著火漆印。

他清了清嗓子：

“顧明朗同學的高考成績單，密封送達。”

就在顧明朗要接成績單的時候，村口忽然傳來汽車的轟鳴聲。

眾人眼前一亮，大呼小叫地喊道：

“一定是顧明朗考上北大了，省裏開專車來接他去報道的！”

顧明朗得意地笑了笑。

從車裏下來兩個人，我卻眯起了眼睛，一個是我在廣東認識的客商，另一個帶著蛤蟆鏡，穿得西裝革履的。

難道是那個港商？

倆人快步走過來，顧明朗靦腆地笑了笑，用手勢製止住倆人，然後笑著說道：

“兩位是來接我去上學的吧？稍等，我先看看我的成績，是不是全省的狀元。”

說著，當著眾人的麵，顧明朗小心地撕開封口，抽出一張印著表格的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樣，死死釘在那張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