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娘頭七之日，正是我的夫君東方無咎飛升之時。

鳳凰涅槃、十方來賀，好不風光，而我隻是默默為我娘挖好坑。

東方無咎駕著彩雲，居高臨下：“吾乃四海八荒唯一一隻金鳳，你資質甚劣、不堪為配！”

我點點頭，親手給我娘擺上貢品。

他離開後，我又找了位夫君。

大婚之日，東方無咎用那對大金翅膀扇暈了所有人。

他笑得瘮人，嘲諷道：“我可是四海八荒唯一一隻金鳳，你就嫁這麼個臟東西？”

我抱起夫君，一臉認真：

“我的夫君也是四海八荒唯一一位屬於我的夫君。”

...........

東方無咎飛升後，給所有見識過他真容的人都抹去記憶。

除了我。

我的世界又回歸平靜。

昨日姚嬸還會一拍大腿，笑出滿臉褶子：“哎喲我的好侄女兒，你家出了個活神仙，幫俺家小子引薦一下行不？”

現在她見著我隻會捂緊手裏那兩個白麵饃饃：“雲瑤啊，你娘死都死了，上貢也沒人吃，免得浪費。”

我沒理她，隻是端著一疊紙錢去給我娘親燒。

阿娘的墳頭離家很近，是我親手挖的，我想著以後能時常去看看她。

可今天我剛到娘墳前，便見著已經飛升的東方無咎傲然立於彩雲之上。

“江雲瑤，你於吾有恩，吾許你一個恩賜，隻要無悖生死倫常，吾定能助你。”

我抬頭看著頭頂這個衣冠楚楚的仙人，腦子裏有些發麻。

原來仙人也有做不到的事啊，眾人趨之若鶩的神仙也不能救活我娘親......

“江雲瑤，你可想好了？本仙一諾千金，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本仙做不到的。”

“那就給我一隻燒雞吧。”

我邊給娘親燒紙錢邊答。

“什麼？”

“一整隻燒雞，娘親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你當初吃了我一顆雞蛋，當以全雞相報。”

東方無咎半晌沒說話，待我回過神來時，白衣勝雪的仙人正提著一隻冒著熱氣的燒雞來到我身前。

“順德齋的，剛出鍋。”

我點點頭，接過那燒雞，立馬開始大快朵頤。

燒雞真香啊，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讓我娘能吃上一整隻燒雞，可她已經不在了。

看我吃得滿嘴流油，東方無咎不由得嗤笑。

“凡人之軀，口腹之欲，不堪入目。”

“仙長從來沒餓過，哪裏知道糧食的重要性？”

我囫圇答著，撕咬下一隻肥美的雞腿，燒雞我隻吃了一半，剩下一半給我娘埋進土裏。

做完這一切，我閉上眼睛、攤開雙手，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恩情已經還完了，煩請仙長快些施法，我還得趕著回去喂雞呢。”

我知道，東方無咎飛升了還下界來，不過是因為這裏還有我這麼一個絆子，仙家講究要了卻凡塵，我就是東方無咎在下界染上的凡塵。

他若要成為仙上仙，就必須讓我忘了他，他也會忘了我。

我眼眸顫動，餘光中瞥見他的手勢。

可過了許久，我腦子裏還有東方無咎的模樣。

再次睜眼，眼前人已不見，彩雲也沒了影。

我剛撿到東方無咎那日，他被燒得從上到下全是焦炭，渾身還散發著燒雞的香味。

那段時間，我娘病得下不了床，急需好吃的補身體。

我盯著東方無咎，嘴角不自覺流下了津液。

“燒雞啊燒雞，不管你是哪家的，我都得讓我娘把你吃了。”

手起刀落，燒雞沒吃成，眼前個大活人把我嚇個半死。

我娘聽見動靜，強撐著下地，見著這麼個半死不活的人，心疼地直接流下兩行淚。

“雲瑤，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咱得救人。”

我家哪有多的銀錢救人啊，我娘的藥錢都得靠我每天起早貪黑去順德齋打雜做工才勉強夠。

可我拗不過我娘，她趁我出門做工時，把自己的藥偷偷換成東方無咎的藥，喂他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