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鬆鶴冷冷撂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上馬離開了。
那天,上京下了近十年來最大的一場暴雨。
我抱著嫣嫣一路跌跌撞撞跑進醫館,雨下的太大了,打濕了我和嫣嫣的裙擺。
也濕透了我的心。
八年恩愛,終究是鏡花水月。
“顧夫人,請放寬心,隻是血流的多了些,小姐並無大礙。”
大夫幫女兒及時包紮止血。
我感激的點了點頭,送走大夫,一連好幾日寸步不離的照顧女兒。
丫鬟見我一言不發的樣子,心疼的紅了眼。
“夫人,您要是心裏難過,哭出來會好受些。”
我搖搖頭,何必為不值得的人,讓自己流淚。
三日後,將軍府重新熱鬧起來。
外麵的軒窗開著,我聽到丫鬟們走來走去,她們嘰嘰喳喳的議論。
“你們聽說了沒?將軍此次回來帶回一名女子,那女子弱柳扶風,竟然是被將軍一路抱著回來的。”
“什麼將軍和夫人恩愛這些年,都從未在人前顯露恩愛過,這女子到底是什麼人?”
“聽說是個酒娘,不過瞧著將軍那眼神,成為側夫人的日子也不遠了......”
還有丫鬟歎了口氣,“果然世間男子都靠不住,像將軍這般癡情的,居然也會三妻四妾,夫人知道了該有多難受啊。”
她們說顧鬆鶴果然找到了洛溪雪。
把她帶回來,安置在別院。
害怕下人瞧不起洛溪雪酒娘的身份,顧鬆鶴一進府就給人立了下馬威。
“本將軍若是聽到有誰敢嚼舌根,定然杖責三十,發賣勾欄!”
然後賜了梧桐苑給她。
府中所有人都拿她當成主子敬著。
提起她,要麼就是梧桐苑那位主子,要麼就是洛姑娘或二夫人。
聽丫鬟提起這事兒,我手裏的繡花針戳破了指腹,冒出血珠。
“清夢,嫣嫣睡著了嗎?”
顧鬆鶴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他讓丫鬟退下,聲音裏帶著幾分疲倦坐在我旁邊。
“那日是我衝動了,對不起。”
我沒說話,也沒抬頭看他。
顧鬆鶴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許久,從身後掏出一份帶給女兒的栗子糕。
“那天嫣嫣肯定也怕了,我隻是關心則亂,實在沒想到你居然瞞著我將她送走。”
“還好雪兒並無大礙,日後她就在將軍府住下來。”
我的動作一頓,抬眸看他。
“那恭喜將軍了,提前恭賀將軍和新夫人百年好合,子孫滿堂。”
顧鬆鶴皺起眉頭,似乎沒聽懂,“什麼新夫人?”
“清夢,別鬧脾氣。”
“雪兒本就無依無靠,是孤女出身,再說她又懷了我的孩子,我打算納妾,給她個名分。”
他這番話說的理直氣壯,倒叫我笑出了聲。
我強壓住心底的悶痛,冷冷逼問他。
“當初是誰對著我發誓,說此生永不納妾的?”
“顧鬆鶴,別忘了當初你親口跟我說,此生絕不納妾,否則天打雷劈。”
這半年他屢屢立下戰功,已經被皇上封為威武將軍,率領十萬兵權。
朝中有些拉攏攀附他的人不在少數,他出入酒樓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本以為他會潔身自好,會守著對我的承諾。
可沒想到終有一天,也會對別的女子產生癡迷,泥足深陷。
顧鬆鶴卻皺著眉頭,明顯有些不耐煩。
“我都說了,雪兒懷了身孕,我不能對她不負責。”
“一開始我們的確是意外,但後來是我沒控製住自己,強行想占有她——
清夢,是我離不開她。”
他這話說的一臉真誠,倒顯得我像不通人情的毒婦,在拆散他們這對鴛鴦。
嫁給他八年,人人讚歎我好福氣,嫁了一位勇猛的將軍夫君。
顧鬆鶴明知道,我最見不得的就是背叛。
當年我爹為了納妾,活活害死了我娘。
從那以後我跟那個人徹底斷絕父女關係。
我抱著我娘的牌位徹夜痛哭,是顧鬆鶴心疼壞了,陪著我一起流淚。
他抓住我的手,一遍遍發誓,說此生絕對不會讓我受這樣的委屈。
可他終究食言了。
察覺到我沉默不語,顧鬆鶴放軟了語氣,上前一步安慰我。
“清夢,我知道,你爹娘的事給你造成傷害,但那些事都過去多久了?你要學著釋懷。”
“更何況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當初許諾你永不納妾是因為沒遇到雪兒,如今遇到了,多她一個又何妨。”
我忽然想起書房裏,他最新做的那一幅畫。
上麵提了一首詩。
他說荷花雖美,卻不能隻守著荷花而謝絕百花。
無論荷花還是牡丹,他都想要。
我眼底染上自嘲,目光落在他腰間的那個荷包上。
“將軍每次和那女子恩愛時,還帶著我送的荷包,不覺得礙眼嗎?”
“既然將軍已經心有所屬,那就將荷包還給我吧。”
沒等他同意,我自作主張伸手拽了下來。
顧鬆鶴想伸手阻攔卻撲了個空。
等他反應過來,我已經拿起剪刀三下兩下剪碎了。
“沈清夢!”
顧鬆鶴強忍著怒意,冷冷撂下最後一句。
“今日我隻是來通知你。”
“不管你是否同意,我都要給雪兒一個名分。”
“日後你隻要能容得下她和腹中孩兒,互不打擾,我會對你和女兒像從前一樣好。”
我背對著他,閉上眼不再言語。
顧鬆鶴冷哼一聲,撂下一句讓我自己好好想清楚,便轉頭離開。
門被重重關上,那一刻我眼淚決堤。
嫣嫣在床上靜靜的看著我。
她早就醒過來了,剛剛也聽到了顧鬆鶴那一番話。
我抹掉眼淚,不想讓女兒看到脆弱的樣子。
卻不料嫣嫣忽然握住我的手,聲音很輕很輕。
“娘親,爹爹是不是不愛我們了?”
我喉嚨哽咽,剛想出言安慰,嫣嫣卻扯出一抹笑來。
“娘親不必騙我,嫣嫣都看出來了。”
她懂事的像個小大人。
“娘親,我們也不要爹爹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