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訂婚宴那天，蘇瑤沒想到，隻是自己喝醉酒時對著小號發牢騷，

“要不是你突然去了法國，我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你在國外談了好幾個，我自始至終就談他一個，我比你更會珍惜。”

一向溫柔體貼的我，從此就變了樣。

她帶著白月光重溫校園舊時光，我沒吵。

她把白月光的照片偷偷藏在錢夾裏欣賞，我也沒鬧。

反而把記錄著她所有習慣的備忘錄刪了。

看到我這樣，女友的心反而亂了。

拉著我，說最愛的還是我。

聽著她說的話，我反而無聲地笑了，“不重要了。”

從今往後她選擇誰都不重要了。

因為她不在我的選擇範圍之內。

我轉身離開時，瞥了一眼那枚求婚戒指，隨手扔出了窗外。

1.

婚期敲定後，雙方家長都沉浸在喜悅之中。

我媽整天拉著蘇瑤討論婚紗的款式，蘇瑤的媽媽也積極聯係各大酒店。

我滿心歡喜地想象著和蘇瑤的幸福未來，可隻有蘇瑤似乎並不開心。

她坐在我對麵，低垂著眼簾。

我媽眉飛色舞地描述婚禮場景時，蘇瑤隻是偶爾點頭，掛著淡淡的微笑。

等我爸媽離開，她客氣地道別，神色毫無異樣，讓我懷疑是自己想多了。

當晚聚會結束，我們回到家。

我興致勃勃地翻看婚禮場地宣傳冊，跟蘇瑤分享細節，她卻心不在焉，眼睛盯著手機，手指飛速滑動。

手機屏幕亮光映在她臉上，我隱隱覺得她滿心煩躁。

我凝視她許久，鼓起勇氣問：“蘇瑤，你是不是不想辦這場婚禮？”

蘇瑤動作一頓，關掉手機，平淡地說 “沒有啊”。

我剛要開口，她便打斷我，稱隻是累了。

氣氛陷入沉默，我不知還能說什麼。

蘇瑤總是拒絕交流，從不肯讓我走進她的內心。

我們在一起六年了，戀愛時我能忍耐，可一旦結婚，這樣的生活讓我第一次產生退縮的念頭。

蘇瑤心不在焉地握了握我的手，便起身走向臥室，連手機都落在沙發上。

我在沙發上坐了會兒，心情複雜，正準備把手機給她送去，手機突然震動，有新消息進來。

蘇瑤向來不設密碼，我猶豫了一下，下意識地點開。

是她朋友曉妍發來的：“明晚一起去新開的餐廳吃飯唄。”

蘇瑤朋友多，應酬飯局也不少，我沒太在意。

然而返回主界麵時，我誤觸切換到另一個頁麵，看到蘇瑤半小時前發的動態：“又被催著弄婚禮那些事兒，試婚紗、訂酒席，真麻煩，隨便吧。”

這條動態像箭一樣刺痛了我的心。

蘇瑤出來拿手機，看到我拿著，眼中閃過一絲警覺。

我嗓子發緊，聲音沙啞地解釋，她卻未留意，隻道了聲 “晚安” 便回房。

蘇瑤對睡眠質量要求極高，同居後我們一直分房睡。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鬆開緊握的手掌，整個人像被抽去了力氣。

回到自己房間，我鎖上門，輸入蘇瑤的賬號 ID。

原以為這隻是個普通小號，看到注冊時間才發現，這個賬號已經存在七年了。

最新的一條動態，就是她剛才發的那條。

我回想她剛才的神情，心如同墜入冰窖。

原來，她的煩躁與敷衍並非我的錯覺。

若不是幾個月前，蘇瑤在我生日宴上回憶我們的美好過往，我想我也不會如此大膽地推進婚禮進程。

如今看來，一切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

我的眼眶瞬間泛紅，慌亂地劃開這條動態，看向更早之前的。

五月二十號，蘇瑤發了條動態：“這輩子怕是養不了狗了，鬱悶。”

配圖是一隻可愛的金毛犬。

蘇瑤喜歡狗，尤其鐘情金毛，但我對狗毛嚴重過敏。

她從未在我麵前主動提起過此事，沒想到在心底，她其實是埋怨我的。

還有一條動態寫著：“真討厭節假日那些無聊的家庭聚會，簡直就是浪費時間。”

我記得那天是我爸媽特意休假，趕來參加蘇瑤父母的邀約。

節假日車票緊張，他們硬是站了幾個小時才抵達。

送我爸媽離開時，蘇瑤還貼心地說，以後他們不用往這趕，她會常陪我回去看望。

我爸媽聽了很是欣慰，上了車還發信息誇蘇瑤懂事。

可我們誰都沒想到，她內心真實的想法竟是厭惡這樣的聚會。

我越想，心裏越是苦澀。

蘇瑤還發過：“有時候覺得平淡日子挺好，可有時候又厭煩，分不清厭煩的是他還是生活，或許兩者都有吧。”

“又忘了給他買情人節禮物，好在我反應快，說的那些話也能算禮物吧？”

“每年最頭疼的環節又來了。”

回顧這七年，蘇瑤發的動態並不頻繁，可每一條都像重錘，狠狠地砸在我心上。

我看得很慢，整整看了一夜，心也像是被鈍刀割了一夜。

到後來，有些話對我而言，似乎已經麻木，不再有最初那般強烈的刺痛感。

直到我翻到六年前的記錄，仿佛一腳邁進了另一個痛苦的深淵。

九月九日，這個日子我再熟悉不過，因為這一天是我和蘇瑤確定關係的日子。

可她在這天發的動態，主角卻不是我，而是另一個人。

“願你幸福，哪怕我遺憾終生。”

看到這句話，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過了許久才緩過神來。

這一天，不僅是我們的紀念日，也是蘇瑤和林慕予分手的日子。

就在這一天，林慕予為了事業遠赴國外。

同樣也是這天夜裏，蘇瑤醉醺醺地走進我的房間，對我說出那句：“宇軒，不如我們試試吧。”

往昔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來。

我從第一次見到蘇瑤起，就對她一見鐘情。

高考結束後，我鼓足勇氣決定向她表白。

那天，我早早等在家裏，可她一大早就出門了。

我等了很久，一直等到中午，也沒見她回來。

我實在按捺不住，索性給她打了個電話。

電話剛接通，就傳來曉妍的大叫聲：“蘇瑤，快管管你男朋友！他玩大冒險耍賴......”

“別鬧......”

蘇瑤的聲音帶著笑意，而且她並沒有糾正曉妍的稱呼。

我握著電話的手僵在半空，一動不動。

“宇軒，你找我有事嗎？”

蘇瑤叫了我好幾聲，我才回過神來。

“嗯，我在，聽得見，不過現在沒事了......”

我強忍著喉嚨裏的哽咽，可話語中的慌亂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蘇瑤肯定聽出來了，電話那頭頓了頓，卻什麼也沒說。

“好。”

掛斷電話的前一秒，我聽到了林慕予的聲音，“這樣玩，瑤瑤會不好意思的。”

我爸媽和蘇瑤的爸媽是昔日同窗，上學時關係極好，畢業後因天各一方漸漸斷了聯係。

再度熟絡起來，是因為我在蘇瑤家附近上學。

蘇瑤的媽媽得知後，和我爸媽商量，想讓我借住在她家，順便讓她體驗一下養兒子的感覺。

就這樣，我住進了蘇瑤家，也第一次見到了蘇瑤。

初見時，少女紮著馬尾，簡約的裝扮卻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我的目光瞬間被她吸引，愣在了原地。

蘇瑤似乎對這樣的目光早已習慣，神色自然地向我伸出手：“我叫蘇瑤。”

“...... 陸宇軒。”

我緊張地握住她的手，在觸碰到她指尖溫度的那一刻，我們之間一段看似美好的緣分悄然開始。

高中生活平淡又忙碌。

她學習上遇到難題，我能幫她解答。

我對校園八卦一無所知，她能講得繪聲繪色。

再加上蘇瑤的父母工作忙，很多時候不在家，都是我們互相照顧彼此。

在這樣的時光與氛圍裏，彼此產生好感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

而且，相處這麼久，我能感覺到蘇瑤對我與對其他人有所不同，即便沒有愛意，至少也該有好感。

直到有一天午後，蘇瑤帶了幾個同學來家裏玩。

在介紹我時，那些同學不約而同地露出曖昧的笑容。

“懂懂懂，瑤瑤你不用解釋啦哈哈哈......”

“我們會保密的，絕對不說出去！”

“恭喜恭喜啊......”

蘇瑤看了看臉紅的我，笑著罵道，“恭喜什麼呀，宇軒是我哥，你們這麼說，我以後還怎麼找對象？”

就在那一刻，我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泛起一陣酸澀的漣漪。

“喲，瑤姐終於打算談戀愛啦？”

蘇瑤滿不在乎地說：“等考上大學再說吧。”

“目前還是以學業為主。”

說完，她轉頭看向我，“宇軒，你說對吧？”

她的這句話對當時的我來說，無疑是種暗示。

本已如死灰般的心，瞬間再次複燃。

也因為她的這句話，我滿心期待地決定等高考結束後再表白。

我天真地想，到時候就算是水到渠成了吧？

可我萬萬沒想到，最後等來的卻是電話裏近似承認般的殘酷事實。

那天晚上我在客廳抽了一晚上的煙，煙霧彌漫，如同我此刻迷茫又痛苦的心境。

可在臨睡前，我又一次接到了蘇瑤的電話。

“睡了沒？”

她聲音低微，帶著幾分疲憊與落寞，不似平常。

“沒......”

我才說一個字，那頭就掛斷了電話，徒留我滿心疑惑。

我搞不清蘇瑤問這個做什麼，思緒在黑暗中混亂地交織。

可她的這通電話，又讓我想起了那段無疾而終的暗戀，像被揭開的傷疤，隱隱作痛。

我熄滅煙頭，正準備躺下睡覺，門被敲響了。

是蘇瑤。

那一晚，我們瘋狂了一夜。

第二天我以為蘇瑤醒來後會大罵我畜生不如，畢竟那一夜太過瘋狂。

可我沒想到蘇瑤在清醒後並沒有後悔，隻是眼神中多了一絲難以言說的複雜。

隻是從那以後，她的性格漸漸變了許多。

從前還有著天之嬌女的明媚與張揚氣息，如今卻平穩得令我感到陌生，像換了一個人。

我們一試就試了六年，時光在指縫間悄然流逝。

從朋友變成了戀人，可相處模式卻沒有太大改變，依舊像兩條平行線，看似靠近，卻始終有著距離。

畢業後蘇瑤女承父業，在家族事業中嶄露頭角，而我也在她的城市找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努力紮根。

按理說這時候結婚再合適不過，一切似乎都在朝著美好的方向發展。

可蘇瑤仍舊不願意，每次聊到這個話題，她回饋給我的隻有沉默，那沉默如同冰冷的牆壁，將我拒之門外。

我被她溫水煮青蛙的態度搞得崩潰過好幾次，內心的痛苦如潮水般一次次將我淹沒。

也曾狠下心提過幾次分手，想結束這無盡的折磨。

可每到這個時候，蘇瑤又不願鬆手了，緊緊抓住這段感情，讓我陷入更深的迷茫。

諷刺的是，隻有這個時候我才能感覺到她是愛我的，這份愛，來得如此艱難又如此讓人困惑。

翻完她賬號裏的全部內容時，天已經微微亮了，曙光微弱地照進房間。

我揉了揉疲憊的雙眼，依舊毫無睡意，滿心的痛苦讓我無法入眠。

隔壁忽地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響，打破了清晨的寂靜。

我本能地想要起身去看，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可下一秒就聽到蘇瑤壓低語調說：“林慕予真的回來了？”

我跟蘇瑤的房間隻有一牆之隔，那牆此刻仿佛變得無比透明。

陽台也是連在一起的，所以當陽台的玻璃門被拉動時，我聽得見。

“哢噠” 一聲，蘇瑤的聲音被隔斷在外，像是被關進了一個秘密的盒子。

為了怕我聽見，她如此警惕，這讓我的心瞬間如墜冰窖。

我遲鈍地朝著陽台方向看去，腦海裏卻突兀地冒出曉妍的話：“明晚請我們吃海鮮。”

真巧，林慕予是海邊長大的，最愛的就是海鮮，這是蘇瑤曾不經意間提起過的。

他的喜好偏向被蘇瑤仔細地記錄在賬號裏，像是珍藏著一份無比珍貴的寶藏。

為了防止忘記，她還仔細地點了收藏，那一份珍視，讓我感到無比刺痛。

這樣的珍而重之，我想忘記都難。

難怪是 “請我們”，我恍然大悟，心中卻免不了又添一道血痕，那疼痛讓我幾乎無法呼吸。

上心到這種程度的愛，是我從未在蘇瑤身上體會過的，在我們相處的六年裏，從未有過。

人跟人之間，果真不能比，我在心底苦澀地感歎。

對了，還有狗。

我翻完賬號才發現蘇瑤喜歡的不是所有狗，她喜歡的，是跟林慕予一起養的那一隻，那隻狗承載著他們曾經的回憶。

隻是他們分手後，狗被林慕予帶走了，而這隻狗，也在歲月裏漸漸成了林慕予的代稱，成為蘇瑤心中無法抹去的存在。

我木木地坐著發呆，像一尊失去靈魂的雕塑。

原來蘇瑤愛一個人的時候可以這麼深情，深情得讓我感到絕望。

跟她對我的冷淡相比，我這六年像是一場荒誕的笑話。

她從未在我麵前提過林慕予，我也麻痹自己忘了這件事，試圖用謊言欺騙自己。

可不提不代表不存在，那隱藏的真相，此刻如洶湧的海浪，將我徹底淹沒。

隻是蘇瑤不該浪費完她的時間，又來浪費我的，我在心中呐喊。

不，我搖搖頭，試圖否定這一切。

也算是我該，早就清楚她不愛我，卻還是選擇飛蛾撲火。

燒成現在這樣，我難逃其咎，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在淩晨四點的夜裏，寂靜得讓人害怕。

我忽然想清楚了一件事，我跟蘇瑤之間，就到這吧，是時候畫上句號了。

我們不如各自安好，從此相忘於江湖。

想清楚後我就睡了，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

即使睡得不踏實，夢裏全是混亂的畫麵，也還是努力養好了精神，準備迎接新的一天，也準備麵對即將到來的一切。

以往蘇瑤都是八點出門，時間像上了發條的鬧鐘，準時又無情。

我趕在之前醒來，卻沒看到她人，房間裏空蕩蕩的，像我的心一樣。

發信息沒回，打電話也沒人接，我的世界仿佛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心念電轉間，我想到了她的小號。

蘇瑤果然更新了，隻有兩個字：“等我。”

定位的地點，是通往機場的那條路。

我恨我此刻的敏銳，能輕易地猜到即將發生的事。

卻也慶幸，或許這是命運給我的最後一絲清醒。

這樣也好，多一點失望，離開的心也會更堅定一點，我在心中給自己打氣。

我抱著手機一直等到中午，像個等待審判的犯人。

蘇瑤仍舊是沒有任何消息，世界安靜得可怕。

賬號也沒再更新，仿佛時間都停止了流動。

想必此刻已經接上林慕予了吧？我在心中苦澀地猜測。

初戀重逢，舊情難忘，似乎做什麼都應當，他們的故事仿佛才是真正的愛情，而我隻是一個多餘的旁觀者。

我低下頭，想逃避腦海裏幻想的一切，那些畫麵像鋒利的刀，刺痛我的心。

沙發上的雙人合照卻猝不及防閃進我眼底，那照片曾經是我心中的珍寶。

照片上，我跟蘇瑤都在笑，笑得那麼燦爛，好似從未有過隔閡，可那隻是曾經的假象。

因為蘇瑤深夜的一句想我了，我就毅然決然地辭掉了老家的事業編製來到她身邊，放棄了一切。

為了紀念結束長達一年半的異地戀狀態，我拉著蘇瑤拍下了這張照片。

那時候，我們的感情還很不錯，至少我曾經這樣認為。

我眼神黯了黯，像是被黑暗籠罩。

將照片轉了個方向，不願再看，那曾經的美好此刻卻成了最刺眼的存在。

手機屏幕在此時亮了起來，像黑暗中的一道光，卻無法驅散我心中的陰霾。

蘇瑤給我發了條信息：“怎麼了？”

我沒回信息，而是立即撥通了電話，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蘇瑤過了一會兒才接通：“喂？”

她電話裏的背景聲隱隱嘈雜，像是一個熱鬧的世界，而我卻被隔絕在外。

我聽不真切，也懶得去問，此刻的我，心中隻有無盡的疲憊。

“你回來一趟，我有事要跟你說。”

“什麼話電話裏不能說？” 蘇瑤語調平平，像平靜的湖麵，卻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

我也很固執：“不行，隻能當麵說。”

這六年對於她來說或許隻是一場消遣，但對我來說不是，這六年是我青春的全部。

所以就算是結束，我也想當麵了斷，給自己一個交代。

“陸宇軒，我有事。” 蘇瑤難得地叫了我全名，話中的警告呼之欲出。

我被她激出怒意，忍不住挑破：“真的有事還是在為舊友接風洗塵？”

“蘇瑤，你自己心裏清楚。”

電話裏，蘇瑤的呼吸聲重了些，像是被我戳中了要害。

“你調查我？”

我累了，身心俱疲：“我再等你一小時，來不來隨你，掛了。”

“等等！” 蘇瑤叫住我，她快速地報了一串地址：“你現在過來，看看是不是你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