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厲川心中一動，連忙循聲跑去。

隻見前方一片雜亂，幾名手持鐵鍬的雜役正手足無措地圍在一起，麵前站著一個衣衫破爛的高瘦男子......

不，確切地說，應該是一個長發披散上身坦然的“女子”！

那人形容枯槁，坦然的上半身皮膚蒼白鬆弛，但胸前卻赫然隆起兩團詭異的肉瘤。

再看他的下身，僅著一條破褲，髖部寬大，腰肢纖細，竟也隱隱帶著幾分女性特征！

厲川隻覺得頭皮發麻。

這高瘦“女子”披散的亂發下露出半張扭曲猙獰的臉孔，正是幾天前和他同批被抓上山的一個壯年雜役，名叫何大海。

此刻的何大海哪裏還有半分人樣，雙目赤紅如血，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嘶吼：

“啊，滾開！都滾開！”

聲音尖利怪異，竟像極了女子的嘶喊。

他揮舞著長滿屍斑的手臂瘋了一般朝四周亂抓，力氣大的嚇人，一個瘦弱些的雜役被他一巴掌掃中肩頭，當即慘叫著飛出丈遠，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

“別過來！別過來啊！”

其他雜役嚇得連連後退。

但何大海仿佛失去了神智一般，隻知道逮住人就攻擊。

一時間場麵大亂，幾人東倒西歪慘叫不斷，空氣中彌漫起血腥味和驚恐的哭喊聲。

厲川見狀，眉頭緊皺。

他本想上前阻止，可稍一靠近，立刻感到陣陣陰風夾雜著濃烈屍臭撲鼻而來。

何大海渾身皮膚泛著不正常的青灰色，一道道暗黑色的筋脈在皮下暴起。

他麵目猙獰，舌頭伸出口腔足有常人兩倍長，正滴答著黏液，看上去既瘋狂又可怖。

厲川瞳孔微縮。

這種症狀分明是陰氣侵體到極深的地步，浸染全身，致使男性特征衰敗女性特征滋長！

傳聞久居極陰之地的男子若不及時調理，輕則體虛陽衰，重則性情大變，陰盛陽衰化為女身。

眼下何大海無疑就是變性瘋魔的下場。

眼見何大海抓起一把鐵鍬掄向旁邊癱坐在地的雜役，厲川來不及多想，身形一晃衝了上去。

他體內靈力湧動，右掌瞬間拍出，正擊在何大海胸口。

“砰！”一聲悶響，何大海高大的身軀被生生震退數步。

厲川如今煉氣一層的修為，即便沒有法術傍身，這一掌也蘊含不小的力道。

趁著對方踉蹌之際，他急忙衝一幹雜役弟子喊道：

“快！去通知蘇師兄，讓他過來製止何師弟！”

眾雜役剛從鬼門關前撿回一條命，見厲川一掌逼退何大海，紛紛如蒙大赦，爬起來跌跌撞撞朝蘇清瑩的院子方向跑去。

厲川獨自一人站在原地，神色凝重地盯緊何大海。

挨了他一掌後，何大海胸口塌陷下去一塊，但似乎毫無痛覺。

他怔了半瞬，忽地轉頭，腥紅的眸子死死鎖定厲川，嘴裏發出刺耳的尖嘯：

“殺——了——你——”

下一刻，這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的怪物揮舞鐵鍬狂奔而來，速度竟比方才更快！

厲川眼見對方力猛勢沉，不敢硬接，當即抽身急退。

同時飛快掃視四周，試圖尋到可用之物。

目光一掃，他看到了散落在地的一包白色粉末——那是附近雜役防腐用的石灰！

情急之下，厲川靈機一動，身形一矮險險躲過何大海砸下的鐵鍬，旋即反手抄起地上的石灰粉包朝他臉上狠狠撒去。

“嗤啦”一聲，石灰粉末四散飛揚，迷得何大海雙眼劇痛。

他嘶吼一聲，動作登時一滯。

厲川哪會錯過良機，欺身上前聚起全身靈力猛擊對方丹田小腹。

這一拳正中要害，何大海腹部傳來骨裂聲響，巨大的身軀如折斷的竹竿般直直倒了下去，濺起一地灰塵。

厲川喘著粗氣退開兩步，隻覺心頭陣陣後怕。

他低頭看看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這何大海先前不過是個普通人，被陰氣侵蝕至此，居然爆發出如此強橫的蠻力！

若非他僥幸突破煉氣期，否則今日被襲擊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這一刻，厲川心中離開埋屍地的念頭愈發堅定。

“長此下去，誰知道我會不會也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他抬眼望了望終年不見陽光的陰沉天空，忍不住低聲自語。

不多時，蘇清瑩已匆匆趕來。

她袖袍一揮，一道黑光徑直射入何大海體內。

隻聽“砰”地一聲悶響，那高瘦軀體瞬間炸裂開來，化作漫天黑血碎肉，散落一地。

圍觀雜役無不麵色發白，急忙退避。

蘇清瑩神色淡漠地收回手，一雙鳳目掃過厲川，略帶驚訝：

“厲師弟，是你拖住了何大海？”

厲川連忙抱拳道：

“蘇師兄，屬下情急之下魯莽出手，多虧師兄及時趕來，否則我也撐不了多久。”

蘇清瑩聞言輕輕頷首，也未多說什麼，隻擺手令眾雜役散去，一切照常作業。

待眾人走後，她微微搖頭歎息道：

“厲師弟，你現在明白了吧？來到埋屍地，就踏踏實實做事，不要存什麼非分之想。”

她聲音清冷，說話時目光不經意從厲川身上掃過。

厲川聽得一頭霧水，試探問道：

“師兄此話怎講？”

蘇清瑩淡淡道：

“像何大海這樣的，本來在山下都是好好的人。”

“可一旦到了埋屍地，終日陰氣侵染，正常人遲早要廢掉！有的人陽氣耗盡瘋魔至死，有的人走火入魔難逃一劫......”

“總之，這裏是宗門最晦氣凶險的地方。”

說到此處，她語氣一頓，意味深長地瞥了厲川一眼。

“所以你就別多想了，安安心心熬著，起碼在這兒還能活下去，餓不死。”

“下了山，你區區男兒身，哼，恐怕連活路都沒有！”

厲川心頭微沉。

蘇清瑩話中之意很明顯。

以他的身份和資質，想要離開埋屍地幾乎是不可能的。

與其心存妄念，不如老老實實留在這裏苟且偷生。

可越是這樣說，厲川心中越不服氣。

他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蘇清瑩身上。

隻見蘇清瑩一襲寬大黑袍遮蓋了身形，看不出男女曲線，但她容貌俊美卻透著幾分陰柔，聲音也是清冷尖細，若隻聞其聲絕對會以為是女子。

據其他雜役私下議論，這位蘇師兄原本是個風姿卓然的俊美公子，結果常年鎮守埋屍地後就變得不男不女，性情也變得陰晴不定。

這傳聞不知真假，但至少蘇清瑩的嗓音和神態確實帶上了幾分怪異的陰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