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灝站在陽台上,三周年結婚紀念日的燭光晚餐已經涼透。他手裏捏著那封燙金邀請函,紙張邊緣被他無意識摩挲得微微卷曲。約翰·霍普金斯醫院心外科的進修名額,全亞洲隻有三個醫生收到邀請。
\"在看什麼這麼入神?\"伍琴英從身後環抱住他,洗發水的茉莉香氣混著紅酒的微醺撲麵而來。她踮起腳尖,下巴擱在丈夫肩膀上,目光落在那封英文信函上。
淩灝感到後背傳來妻子平穩的心跳,喉結滾動了一下:\"國際醫學中心的進修邀請,一年期。\"
\"天啊!這不是你一直夢想的機會嗎?\"伍琴英鬆開手轉到丈夫麵前,燭光在她瞳孔裏跳動。她伸手撫平淩灝不自覺皺起的眉心,\"你該高興才對。\"
淩灝摘下金屬框眼鏡,用襯衫袖口擦拭鏡片——這是他焦慮時的小動作。
\"下個月就走,時間太倉促了。\"他重新戴上眼鏡,鏡片後的目光落在妻子無名指的婚戒上,\"我們計劃明年要孩子的。\"
餐廳暖黃的燈光下,伍琴英的笑容僵了一瞬。她轉身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殷紅的酒液在她唇上留下濕潤的痕跡。
\"就一年而已,我又不是等不起。\"她背對著丈夫,手指無意識地在杯沿畫圈,\"再說現在丁克家庭也挺好的。\"
淩灝從背後抱住她,鼻尖埋進她蓬鬆的卷發裏。三年前婚禮上,這頭秀發盤成精致的發髻,點綴著珍珠發飾。當時他緊張得手心出汗,生怕弄壞她精心打扮的造型。
\"我每天都會和你視頻。\"他聲音悶在發絲裏,\"而且這一年我會拚命學習,回來後就能升副主任醫師。\"
伍琴英轉過身,指尖描摹著丈夫的眼鏡框:\"答應我別太拚命?你胃不好,要按時吃飯。\"
她突然想起什麼,撲哧笑出聲,\"記得帶夠襯衫,上次你去學術會議三天,帶回來的臟襯衫都能立起來了。\"
\"這次我會學著用洗衣機的。\"淩灝認真保證,低頭吻住妻子帶著紅酒香的唇。燭光將他們的影子投在牆上,融成一個模糊的剪影。
窗外,初夏的夜風吹動梧桐樹葉,沙沙聲像某種隱秘的歎息。
接下來的日子像被按下快進鍵。淩灝白天在醫院交接工作,晚上整理行李清單。伍琴英則像個盡職的妻子,幫他采購生活用品,整理四季衣物。
\"防曬霜要帶夠,美國太陽毒。\"伍琴英跪在行李箱旁,將小瓶裝塞進邊袋,\"還有這個胃藥,你吃了有效的。\"
淩灝停下記錄注意事項的筆,凝視妻子低垂的睫毛。陽光從窗簾縫隙溜進來,在她臉上投下細密的光斑。他突然問:\"你會想我嗎?\"
伍琴英疊衣服的手停頓了一秒:\"傻瓜,當然會。\"她抬頭綻開一個明亮的笑容,\"不過你可別整天想我耽誤學習,約翰教授不是一直是你偶像嗎?\"
淩灝點點頭,繼續低頭寫字。他沒看見妻子迅速眨動的眼睛,也沒注意到她偷偷將臉埋進他一件襯衫裏深呼吸的動作。
出發前夜,伍琴英在浴室待了很久。水流聲掩蓋了她壓抑的抽泣。鏡子裏的女人眼眶通紅,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又不是生離死別,矯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