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景琛和我結婚的前一個月,他失憶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去鹽城另娶,唯獨沒有告訴我。
“如果不裝失憶,怎麼擺脫許晚棠這個殘廢呢?”
可他不知道,我因為舊疾,開始忘記很多事。
忘掉年少時,為了保護他被打到一隻耳失聰。
忘掉他摘下春日裏第一支海棠,別在我發間,對我許諾終生。
也忘了他數次在朋友麵前,拿我的殘疾嘲諷打趣。
到最後,我徹底忘記了他,隻記得年少時曾與一竹馬真心相許。
後來,陸景琛找到我時,突然慌了神。
“許晚棠,你怎麼在鹿家?”
......
在陸景琛出發的那天,我偷聽到他在講電話。
“失憶,鹽城......不用告訴許晚棠,連城那邊......”
右耳的助聽器又開始時好時壞,左耳隻聽了個大概。
我思索良久,偷偷買了張車票,坐上去往連城的火車。
他定是要去治病,又總嫌棄我沒用,才悄悄走的。
這次他可想錯了。
許晚棠隻是耳朵壞了,人可是聰明的呢。
車開起來的時候,身邊的大姐在和別人閑聊。
“鹿家你們知道嗎?他家那兒子的病一直沒起色,正準備衝喜呢。”
“不是說找的那姑娘逃跑了?還說是從小認識的,看來也沒什麼感情。”
我嘟起嘴,那他們說的可不對。
如果能夠治好陸景琛的病,就算是衝喜,我也願意的。
因為他和我,早在十八歲時就訂了婚。
十三歲那年,因為媽媽和陸母的手帕交,我時常去陸家串門。
十四歲的陸景琛在人群裏格外耀眼,卻總被別的孩子欺負。
他們罵他,是沒爸的野孩子。
我最聽不得這個,因為我也早早沒了父親。
顧不得那時比那些孩子還矮了一頭的瘦弱體格,我護著陸景琛,橫衝直撞。
後來,陸景琛總會牽著我上下學,朝我甜甜地笑。
在春日裏折下第一支海棠別在我發間,說晚棠是最漂亮的女孩子。
陸母和媽媽在一旁偷偷樂,一臉打趣看著我們。
直言不如手帕交變親家。
那時小小的我一臉懵懂,陸景琛卻紅了臉。
自那之後,他對我更殷勤了。
早上會為我帶第一籠出鍋的包子,在我生日時送上親手做的皇冠。
而我投桃報李,也在棍子落下的那刻,第一時間撲在了他身上。
那時的痛感我已經記不清了。
隻知道後來,我右耳聽不清一點聲音了。
陸景琛抱著我,跑遍了城裏的大小醫院,得到的都是最壞的結果。
我的右耳失聰了。
他埋在我頸間,淚水滾燙,燙得我心裏都犯了酸。
“許晚棠,對不起。”
我拍拍他,安慰著:
“沒關係呀,我還有一隻耳朵呢。”
十八歲那年,我和陸景琛正式訂了婚。
他抱起我,親吻著我的右臉,對著我的右耳竊竊私語。
我抬起頭,無奈推他。
“陸景琛,你是不是忘啦?我右耳聽不見。”
他眼中的難堪一閃而逝,又重新攥緊我的手,鄭重重複:
“許晚棠,以後換我保護你。”
“等我大學畢業,我們就結婚。”
我撕著日曆,每天望著門前的海棠樹發呆,默默數著日子。
直到二十二歲,我六點就起床梳妝打扮,戴上他曾經給我做的皇冠衝去陸家。
陸景琛該畢業啦。
我要提醒他,許晚棠可以做他的妻子了。
可那天,我看到他摟著一個明豔的女孩子,和朋友在討論課題。
那些人看見我,朝我吹了個口哨。
“陸少,這是你家傭人嗎?怎麼這麼土。”
陸景琛隻是瞥了我一眼,語氣淡漠。
“鄰居家的女兒,是個聾子。行了,我們繼續。”
他和那些人一樣,目露鄙夷,甚至不願意和我多說一句話。
“你也想一起?聽得見聽得懂嗎?”
轉而,對著坐在他身上的女孩子笑開。
“還是你厲害,答辯分前三吧?”
其實,如果我努力學,也是可以的。
小的時候,我還經常考年級第一來著。
他那時也總是誇我,晚棠是頂聰明的小姑娘啦。
這次,我不就聰明地跟上來了嗎?
等他婚禮上見了我,一定會大吃一驚。
屆時,我就把剛拿到手的大學畢業證拍在他跟前。
“陸景琛,你記起我了嗎?那個頂頂聰明的許晚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