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格村,一個被大山包圍,中間一處平地的山村,一條小河由東向西橫穿村子,在西邊村口處缺口位置,還有一口大洞,洞內河水常年不斷。
據傳,洞內有著巨龍,在很多年以前,一個道士帶著兩個徒弟前來降服洞內巨龍,但最終隻剩下一些腸肚順河流了出來。
曾經有一年,一個外鄉人聽了這個傳說,不信邪的往洞內扔了很多石頭,還有一些汙穢之物,沒想到這人還沒走出村子,天空已經烏雲密布,比鵝蛋還大的冰雹接踵而至。
因此,每年的二月二,村內的居民都會集資購買一頭大豬前來祭祀,以保當年風調雨順。
後來,馬格村的人越來越多,一條縣道也在八十年代從縣城裏麵修了上來,經過東南邊的山崖,路過馬格村而去。
在村子的最東邊,一處山脊的坡腳,一棟兩層的小平房坐北朝南,兩側還有兩棟三開間的瓦房,中間是一個大院壩。
一個剛滿十八歲的青年坐在靠椅上,曬著早晨的日光浴,微微眯著眼睛看著對麵的縣道,偶爾有一輛拖拉機或者小巴車駛過。
一個三十六七歲的婦女搬來一張四方矮桌,就放在少年的邊上,準備吃早飯了。
農村的早飯一般都在九點過,中午一點過開始吃晌午。
“許姨,聽說昨天在滴水崖翻下去一輛班車,還有活著的人嗎?”
婦人名叫許梅,少年名叫劉天祥,每逢寒暑假都要來這裏,這處房子是劉成根的,不過劉成根卻不是馬格村本地人,而是三十年前才來到這裏。
劉成根孤身一人來到這裏,那時候正是破四舊時期,當時村裏麵以為是從其他地方逃難過來的,打算把他當做地主來批鬥,但當時村子裏麵發生了一件詭異的事情,死了好幾個人了。
正好劉成根是個先生,把這件事處理之後,村裏麵也太平了下來,破四舊的事情也就在這個村子放在了一邊,並且村子裏麵的人也允許劉成根自己選個地方居住。
沒成想這一住就是小三十年了,村裏麵也沒人知道劉成根家是什麼地方的,隻是在十多年以前,劉成根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就帶著個兩歲多的劉天祥,還有一個年輕婦人許梅,還有一個中年男子周義,兩人是一對夫妻,但對外都說是劉成根花錢找來的幫工。
周義從院壩外麵扛著鋤頭走了進來,剛去了一趟地裏麵除草,劉成根叼著根老煙袋從平房裏麵走了出來。
隻見許梅輕笑一下,一點也不關心的樣子,開口道:“這麼高的地方下去,應該是沒什麼人了,聽說昨天縣裏麵的領導都來了,已經安排了人下去背屍體。”
“小梅,你跟祥子說這些做什麼,嚇著祥子了,看我怎麼收拾你。”劉成根有些生氣的說著。
許梅似乎很害怕劉成根,連忙彎腰點頭:“劉叔,下次不敢了。”
許梅繼續進廚房端菜,周義洗了手也準備吃飯,劉天祥有些不高興的道:“爺爺,許姨也沒說什麼呀,我就是有些好奇而已,能嚇到我什麼,再說了,我今年已經高考,已經十八了。”
劉成根連忙改變臉色,一臉的笑意:“祥子,你還小,這些東西你還是少接觸的好,萬一嚇到了,晚上睡不好覺可叫爺爺咋弄。”
在爺爺眼中,不管劉天祥多少歲,自然是還小,而且在學校讀書又能經曆什麼東西呢。
“爺爺,建國以後不允許動物成精,所以這能有什麼。”劉天祥很肯定的說著。
劉成根歎了一口氣,也沒打算說什麼,沒等多大一會兒,一鍋米飯,還有四菜一湯已經端上桌,兩個肉菜,這在九十年代已經很可以了。
四人安靜的吃著飯,這時候一道洪亮的聲音從外麵傳了進來:“祥子,出去玩不?”
一個身材壯碩,一米七的少年背著個大框走進了院子,少年名叫阿土,大名就叫陳黑土。
“阿土,等一下,你吃飯沒有?”劉天祥慌忙的咽了一口飯說道。
阿土走了進來,對著劉成根幾人點頭道:“我吃過了,劉爺爺好,周叔、許姨好。”
“阿土,你爺爺呢?”劉成根不慌不忙的問著。
阿土有些憨厚的撓頭說道:“我爺爺已經在梁台上,劉爺爺,今天沒多少事了,我想叫祥子一起去玩一下。”
劉天祥一聽阿土的爺爺已經上了梁台上,那估計就是要去翻班車的地方,一臉的興奮:“爺爺,我和阿土去玩一下吧,保證規規矩矩的。”
從小到大,劉成根總是告訴劉天祥很多死人場合的忌諱,同時也不讓劉天祥沾染過多,不過劉天祥讀書成績好,才十八歲就已經參加了今年的高考。
所以對於這些傳說中的鬼鬼怪怪,劉天祥是壓根就不信的,而阿土爺孫倆是專業背屍體、撈死人的,所以一聽說阿土的爺爺已經上了梁台上,就知道他們肯定要下去背屍體。
自從知道班車從滴水崖翻下去之後,劉成根就知道阿土爺孫倆這兩天肯定在下麵搬運屍體,又看了看這萬裏無雲的天空,問道:“還有多少沒有搬上來?”
“隻有四個沒有搬上來了,昨天都搞到了半夜,所以今天才有些晚了,劉爺爺放心,我讓祥子站遠一點就是了。”阿土拍著胸脯保證。
劉天祥也在一邊央求著,本就對著劉天祥疼愛有加的劉成根隻好點頭答應:“去是可以,但是在阿土他們碰屍體的時候你要轉過身去回避著。”
“知道了,爺爺。”劉天祥連忙把碗中的飯扒拉幹淨,站起來就跟著阿土朝院壩外麵走去了。
兩人沿著田間小路,快速的奔跑著,跑過村中間那條小河的石拱橋,然後繼續朝前麵跑去,沿著小路開始向著南邊的山爬去。
沒過多久,兩人已經離開了馬格村的那個窩窩裏麵,來到縣道邊上,這裏有十多戶人家,也屬於馬格村,不過叫做梁台上,因為這裏正好在一道山脊上麵,南北的風呼呼的刮著。
沿著縣道往下走就是去往縣城,滴水崖就在下麵三裏路的地方,此時阿土的爺爺已經牽著匹瘦馬,還有村長、幾個組長等人已經快到滴水崖附近了。
縣道建在半山腰,左側是陡峭的山體,而且還是風化的沉積岩,經常有石塊掉落的風險,縣道的右側是一兩百米深的山穀。
兩人快速的追了上去,距離滴水崖還有差不多五百米的距離,兩人就從右側的一條小路往溝底走去了,因為前麵實在太陡峭了,隻有從這邊小路下去。
九十年代的黔省農村,依舊有很大一部分人吃不飽飯,所以隻要是人能去到的地方,總是會種上一些糧食,因此這座山基本上沒什麼樹,一眼看去的,都是綠油油的綠米杆子,隻不過因為土地貧瘠,玉米杆子都不高。
山坡上的地都很窄,寬的地方隻有兩三米,窄的地方隻有四五十厘米,也隻能種上一窩玉米,而且一直到溝地都有人種著玉米。
快到溝底的時候,阿土和劉天祥這才追上村長幾人,兩人跟在後麵小聲的聊著。
“阿土,班車上都有多少個人呀?”
“我們就找到了十八個。”
“沒有活著的嗎?問一下不就知道了嘛。”劉天祥問完就發現自己多餘問了,因為他已經看到前方一條從上到下被班車碾壓過的痕跡,那一片地方因為實在太陡峭,人都沒辦法過去,所以長了一些小灌木。
這麼高的地方滾下來,能有活著的就怪了。
走在前麵的阿土歎了一口氣,道:“活著的倒是有,當時在下麵發現還有三個人活著,不過其中一個沒過多久就死了,有一個才背到上麵的大路上就死了,現在還剩下一個,應該是班車司機,還在醫院搶救,都還是昏迷著的,也問不了什麼。”
正說著,眾人已經來到了溝底,溝底還算比較平坦,也種著玉米,不過現在很多玉米都已經被拔除了,目的就是方便尋找散落的屍體。
一輛已經嚴重變形,就連四個輪子都已經消失了三個的班車躺在不遠處,距離河邊有個十多米遠。
山穀底部有一條十多米寬的河流,深的地方差不多兩三米,主要就是彙集兩邊的山水,而且在溝的源頭有個叫龍潭的地方還會出水,再加上現在是雨季,所以水流比較大。
地上到處都是鮮血,班車上也被鮮血染紅了,不遠處躺著四具屍體,仔細看才發現有三具是屍塊拚接在一起的,還有一具半個腦袋都沒有了。
難以想象,在班車滾下滴水崖的瞬間,車上的人是有多絕望。
劉天祥本來沒覺得有什麼可怕的,此刻也是臉色慘白,盡管他一直在說建國之後不允許動物成精,但眼前的一幕還是嚇著了這個少年。
很快,阿土就把四具屍體捆綁在那匹瘦馬上,馬鞍的兩邊各掛兩具,因為屍體比較散,所以捆得也比較結實。
天氣很熱,四周已經有了蒼蠅,特別是哪些血跡上麵,更是爬滿了蒼蠅,腥臭味在微風的吹動下,直接撲鼻而來,都快讓人窒息了。
接下來的一幕更是讓劉天祥跑到邊上哇哇的吐了起來,因為他見到阿土把背簍放在一邊,撿起地上的腸肚,還有一些分不清的斷臂,還有兩個隻有一半的腦袋。
這些東西胡亂的裝在背簍裏麵,也分不清誰是誰的了,反正背上去之後自有政府的人去處理。
“祥子,過來把背簍提給我,還有點沉。”裝了滿滿一背簍,畢竟都是在地上到處撿的,所以也沾了很多泥土,因此這一背簍也有一百多斤。
阿土力氣大,從地上也能背起來,不過見到祥子就在不遠處,也就偷個懶讓祥子來幫自己一把。
劉天祥每個寒暑假都在馬格村,而且兩人的爺爺都是先生,經常一起給別人家做道場,做道場也就是做法事,兩人自然是從小就熟悉,所以此刻的阿土已經忘了劉成根的話。
劉天祥也沒多想,擦了擦嘴,捏著鼻子走了過來,然後憋著一口氣把背簍提到阿土的背上。
兩人還是走在後麵,還沒走出這下麵的平地,一個年輕人就從上麵跑了下來,喊道:“張村長,那個班車司機醒了,他說是有十九個人,還有一個人沒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