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村裏開始分糧。
糧倉雖被災民衝了個七零八落,可還有幾袋玉米糝,是隊長從上頭搶下來的。
村長說得清楚:“每戶十口以內的給一袋,多出來的,就隻能靠自家人克扣。”
我正要去領,林存厚就站出來了。
“我家不能隻算一口。”
他說。
村長皺眉:“你家誰還有口?”
“如煙。”
林存厚麵不改色。
“她在我家養病,也算我家人。”
話音一落,眾人嘩然。
我拽了拽他的袖子,聲音冷下來:“你什麼意思?”
他回頭看我,眼神陌生得像從未認識我:“她都吐血了,一口粥都下不去,你忍心?”
我也笑了:“那我肚子裏這個呢?你忍得下?”
林存厚不耐煩地推了我一把。
“吳杏花,你別每句話都往你肚子上引。”
那一把推得狠,我撞到糧倉門口,門沒關死,整個倉門“砰”一聲撞開,裏頭的玉米撒了一地。
“哎呀!”
村長怒了。
“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林存厚立刻指我:“她瘋了,想搶糧。”
我當場怔住。
這一幕,和上一世一模一樣。
也是在糧倉口,他喊我瘋子,全村人信了。
娘撿起一塊玉米糝砸我臉上:“我怎麼生出你這種賠錢貨!”
有人開始喊了:“災星就是她!”
“她肚子裏不知道懷的是哪個逃兵的孽種,還想來分糧?”
“她是不是想餓死我們,自己私藏糧食?”
我一步步往後退,眼前這些熟悉的嘴臉,一個都沒變。
包括白月光。
她扶著門,身子發抖,臉蒼白得像紙。
“不要怪她......一定是病餓壞了,她不是故意的......”
一句話,把我最後一口氣也抽幹了。
人群開始逼近我,推搡我,甚至有人動手撕我的衣服,說要搜我藏沒藏糧。
林存厚沒動,像個陌生人一樣冷冷看著我。
我腹中一陣絞痛,鮮血順著腿流下來,染紅了雪地。
我跪下,捂著肚子。
“別踢了,我懷著孩子......”
沒有人停。
“懷了孩子更該搜!說不定她肚子裏藏了糧!”
“搜她!”
一把刀閃著寒光落下來,直衝我而來。
這時,一道身影猛然撲過來。
“住手!”
來人是鐵柱,村口獵戶家的大兒子。
他手中握著一杆獵槍,黑洞洞的槍口指著那群人。
“誰再動一下試試。”
人群終於停了。
我趴在雪地裏,血混著雪一片一片流出去。
鐵柱把我抱起來的時候,我已經沒知覺了。
“杏花,挺住。”
他眼眶通紅。
“別怕,我送你去老劉家,給你接生,來得及,咱能保住孩子!”
我閉著眼,心裏隻剩一個念頭。
保不住也沒關係。
這孩子活在這幫人中間,不如一開始就死得幹淨。
後來,我在老劉頭家昏睡了一天一夜,孩子保住了,但胎象不穩。
醒來那天,鐵柱守在門口,一臉怒氣。
他說:“林存厚到現在都沒來看你一眼。他說你裝的。”
我點了點頭,沒覺得意外。
“但如煙出事了。”
鐵柱咬著牙說道。
“昨天夜裏,她被凍著了,發燒昏過去,林存厚抱著她去找村醫,說她要是出事了,這村我就燒了。”
我靠在牆邊,摸了摸肚子。
又是一樣的台詞。
上一世,他就是這樣帶著白月光去換藥的,最後還把村裏當了火引,把半個屯子都燒了。
這輩子不會了。
因為該燒的,是你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