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氣?
我有些想笑,因為這個詞語對我來說太過陌生了。
我不如齊衍幸運。
十八歲生日過後,我就恢複了記憶。
當少年捧著滿腔真心靠近我時,我突然發現自己上輩子是親手了結他性命的劊子手。
從雲端跌落進泥潭的悵然感,不過如此。
自那之後,我更加如履薄冰。
待在齊衍身邊,恨不得時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吃飯隻夾離自己最近的菜,用完浴室會擦幹所有水漬,甚至連頭發絲都會一根根撿起。
齊衍體溫天生比常人低,家裏從來不開暖氣。
即使我冷到渾身發抖,也隻說是自己的體質問題。
七年卑微隱忍,終究抵不過命運作弄。
齊衍還是想起來了,從此以後天都變了。
壁爐裏,合照一角掉落在地。
齊衍視線向下,愣了一瞬。
意識到我在做什麼,他的瞳孔隱現怒火。
“你在幹什麼?為什麼燒掉合照?”
我沒有解釋什麼,隻是平靜開口:“這樣,下輩子就不會再遇見了。”
齊衍突然冷笑,大步走過來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
“你恨我?你有什麼資格恨我?”
“上輩子你欠我的還沒有還清,哪來的臉說下輩子?”
我下意識掙脫,卻敵不過他的力氣。
僵持不下時,許星洛突然闖了進來。
她的手上拿著姥姥的遺像,還沒開口就眼眶通紅。
“哥哥,我找大師算過了,就是因為這個遺像我才總是做噩夢。”
“大師說,隻有燒掉它,我做噩夢的毛病才能徹底治愈。”
我慌張看向齊衍,拚命搖頭祈求他不要。
他卻突然勾起嘴角,惡劣一笑。
“是嗎?既然是它害我的寶貝睡不好,那就燒了吧!”
齊衍臉上閃過報複的快意。
許星洛嘴角揚起得意的笑,猛地把姥姥的遺照丟進了壁爐裏。
眼淚都來不及滑下,姥姥慈祥的笑容便頃刻間湮沒在火海裏。
我不再掙紮,徹底跪在地上心如死灰。
齊衍滿意地摟著許星洛,走出房間。
房門落鎖,他叫來管家,詢問我最近有什麼異常。
管家戰戰兢兢,如實相告:“林小姐沒有社交,也從不和外人聯係。”
“隻是一天前,她突然讓人整理了自己名下的珠寶和財產,說要,捐出去。”
齊衍莫名震怒。
認為捐財產是假,我要逃跑是真。
他打開房門,命令手下把我關進地下室,用繩子五花大綁吊在牆上。
地下室寒氣入骨,他臉上的表情比冰還冷。
“林忘憂,你想一走了之?做夢!”
“你欠我的還沒有還完,沒有我的允許,你哪裏都不準去!”
我牙關打顫,突然想起第一次和齊衍睡在一張床上,渾身發抖。
他以為我緊張,死死抱著我不肯撒手。
大概人快要死時,總是過分渴求溫暖。
黑暗中,我把手伸向齊衍:“你可以最後抱我一次嗎?這裏真的好冷。”
光落在齊衍頭頂,他的表情一片沉鬱。
半晌,他嗤笑一聲。
“塔底比這冷千倍,而你困了我百年。”
“嫌冷嗎?這些都是你該受的!”
地下室的門被合上,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半夜,雷聲驟響。
我想起上輩子封印齊衍那天,也是同樣的天氣。
抬起手腕,紅痕隻剩下一根。
也許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
我感覺呼吸越來越輕,眼皮卻越來越重時。
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
許星洛披著齊衍的外套,麵色紅潤地站在我麵前。
見我嘴唇發紫,她故意敞開領口,露出胸前一大片猩紅色的吻痕。
“你仗著和阿衍有婚約就賴在他身邊不走,真是賤!”
我尚未開口,她的巴掌就落了下來。
一直扇到我嘴角開裂流血,耳朵出現斷斷續續的嗡鳴聲,她才停手。
“明天,我表哥會親自送你上路!”
“隻要有我在一天,阿衍就隻能是我的!”
她的嘴開開合合,我根本無力分辨她說了什麼。
意識再次清醒,聽到樓上傳來許多人的腳步聲。
進來送水的傭人,嫌棄地踢了我一腳。
“今天齊先生開私人聚會,向大家宣布洛洛小姐才是他的真愛,你一個累贅怎麼不早點去死!”
我舔了舔幹裂的嘴唇,下意識伸腳去夠那杯渾濁的水。
“砰”的一聲。
地下室的門突然被撞開,幾個眼生的男人闖了進來。
為首的男人臉上疤痕密布,吩咐著其他人:“快,打暈她!”
“我表妹吩咐了,今天必須是她的死期!”
我還來不及反應,頭頂便傳來一陣悶痛。
再醒來時,發現自己被捆住手腳丟在一艘船的甲板上。
一個男人捏住我的下巴,笑眯眯地看向後麵的刀疤臉男。
“老大,這女人姿色不錯!”
“許小姐隻說讓她死,但沒說怎麼死,不如先讓兄弟們爽爽?”
刀疤臉男思忖一會兒,點了點頭。
頓時,周圍傳來十幾個男人摩拳擦掌,吹著口哨的聲音。
放眼望去,有人拿著手機錄像,離我最近的男人已經迫不及待脫掉褲子。
我下意識瑟縮。
可回頭凝望,隻有一望無際的海麵。
我苦澀一笑,用盡渾身力氣移動到甲板邊緣。
在男人的手即將觸碰到身體的前一刻,我突然站起來,衝著錄像的手機撕心裂肺地大喊。
“齊衍,隻求下輩子再也不見!”
而後縱身一躍,跳進海裏。
渾身被海水淹沒那一刻,竟然發自內心地感覺輕鬆。
海水灌進肺裏。
窒息中,我看到一個男人遊過來,撐住我在水中給我渡氣。
師父,是你來接我了嗎?
我忍不住靠在他懷裏,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