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民政局領證的路上,顧遠洲幹妹妹蘇曉梅突然捂著肚子喊疼。
他眉頭緊鎖,二話不說,自行車調頭就往廠職工醫院騎。
二十分鐘後,他從醫院打來電話:“曉梅懷孕了。”
我剛想問是誰這麼不負責任,他聲音沉得滴水:“我的......那晚她來送文件,天下大雨,廠裏又停電,我多喝了幾杯......”
“這事先別告訴我爸媽,我讓她先住我那屋,等想好對策再說。”
“領證的事先緩緩,你去跟介紹的王嬸說一聲。”
我嗓子眼堵得厲害,半晌吐不出一個字。
他接著吩咐:“對了,你先別聲張,曉梅臉皮薄,這事鬧大了她沒法做人。”
我扯了扯嘴角:“行。”
他鬆了口氣,掛了線。
但他不知道,我和巷口修收音機的周子昂打過賭,如果二十五歲還嫁不出去,我就跟他結婚。
而今天,正好是我二十五歲生日。
......
也許我的平靜讓他意外,電話剛撂下,鈴聲又響了。
“林晚,我知道這事我做錯了。但你信我,我對曉梅隻是同情,孩子真是個意外。”
“嗯,同情到這份上,真是難為你了。”
電話那頭呼吸一窒:“你別陰陽怪氣的,曉梅剛從鄉下來,人單純,那天晚上......”
“而且她是廠裏的重點培養對象,未婚先孕,這事傳出去她工作就沒了,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所以我想,你先對外說孩子是你的,反正我們也要結婚了,等風頭過去,再想辦法處理掉。”
胸口那股悶氣翻湧,我聲音發緊:“顧遠洲,這證,不領也罷。”
“不領證?”他頓了片刻,聲音拔高,“林晚,你又在鬧什麼!不是你催著王嬸盡快安排我們見麵嗎?”
“現在全廠都知道你是我顧遠洲的對象,你當這是小孩過家家?林晚,你怎麼一點大局觀都沒有?”
我能想象他擰著眉頭的樣子,果然下一句就是帶著壓力的質問:“林晚,我再問你一遍!這事,你是不是真要跟我掰扯到底?!”
我的手指摳著牆皮,“就是要掰扯到底,顧遠洲,我還要告訴你,是我林晚不要你了。”
他嗤笑一聲,“我沒空跟你在這耗,你自己想清楚!”
電話被重重扣上。
我站在門廊下,看著院子裏嘰嘰喳喳的麻雀,突然覺得一切都沒了意思。
顧家父母很快得到消息,匆匆趕了過來,顧父板著臉:“林晚,怎麼回事?就因為遠洲要照顧曉梅幾天,你就要黃了這門親事?讓街坊鄰居看我們顧家笑話?”
顧母拉著我的手,語氣緩和些:“小晚啊,遠洲是有不對,但他也是一時糊塗。曉梅那孩子看著可憐,你就當幫幫她。”
“是啊,年輕人誰還沒犯過錯?你這麼一鬧,遠洲的前途還要不要了?”
“這事是顧遠洲自己決定的。具體為什麼。。。您二老還是去問他吧,我不好說。”
聽說根子在顧遠洲身上,他們反倒更維護兒子。
“就算遠洲有不對,你作為對象,一點不懂體諒,還在這甩臉子?”
“你爸媽就是這麼教你處理事情的?以後怎麼持家?”
我深吸一口氣:“我不會再進顧家的門,您二老要是沒別的事,我先回去了。”
“你!”兩人臉色鐵青,顯然沒想到一向好說話的我會這麼強硬。
顧母在後麵氣得聲音都變了調:“真是反了天了!”我沒再看他們,轉身走出了院子。
因為我知道,和過去的每年一樣,巷子盡頭的舊書攤旁,有人已經等在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