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崔管事那邊將賬本送了過來。
趁著今兒放晴,薑綰歌招呼了院子裏的奴仆們一同將賬本放在院子裏晾曬。
柳氏這邊聽見重消息後嗤笑出聲來。
“果然是低賤出身的商戶女。”
一旁,陶嬤嬤過來給柳氏添茶,不免擔憂。
“夫人,那薑氏說到底是生意人家出身,萬一真查出布莊......”
“那豈不是正如我意。”
柳氏挑眉。
“這臨浦的布莊就是個爛攤子,她貿然接下差事,根本就沒想過其中的蹉跎。”
陶嬤嬤不解,不過看著柳氏的樣子,大約是應對的法子。
“夫人的意思是,您留有後手?”
“且看著吧,我會讓她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
——
接下來幾日,薑綰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天就我在浮雲居裏翻看著那些賬本。
賬本丟失太多,能看到不過十之一二,薑綰歌查的很是吃力。
即便如此,她還是發現了問題。
浮雲居內檀香嫋嫋,薑綰歌支著肘臂伏在案上。
窗外暮色漸沉,她將最後一本賬冊合攏時,忽然在封皮夾層摸到半片泛黃的宣紙。
就著燭火展開,竟是三年前臨浦布莊采買雲錦的收據,數目寫得清楚——八百匹雲錦,市價二百兩一匹的料子,賬上卻記了八百兩。
“果然不對勁!”
薑綰歌心頭一喜。
旁邊打瞌睡的春意驚醒,揉揉眼睛過來。
“姑娘,什麼不對勁啊?”
“這些賬簿雖說不完全,表麵功夫也做得不錯,可他們忘了,我家就是做綢緞生意的,個中問題,我一眼能瞧得出。”
春意也歡喜起來。
“那太好了姑娘,查到了問題,咱們是不是有辦法重新打理布莊了?”
“找到問題自然是好事兒。”
薑綰歌瞧著賬簿後頭的經手人,名為黃作梁。
她伸出手指點了點這個名字。
“明兒,咱們去找找這個黃作梁。”
......
月朗星稀,薑綰歌總算是歇下了。
迷迷糊糊剛睡著,屋子裏仿佛有些什麼聲音。
實在是困的厲害,薑綰歌嘟囔了一句什麼翻了個身。
冷不丁的,身旁床陷下幾分。
薑綰歌一驚睜開眼睛,鼻間傳來酒氣。
她旁邊果然多了個人!
“誰!”
她驚呼一聲,緊接著從酒氣裏聞到了一絲熟悉的香氣。
薑綰歌頓時氣氣不打一處來。
“盛辭,你做什麼。”
盛辭這是喝了不少酒,身子一歪就倒在薑綰歌身邊躺下,翻身抱住了薑綰歌。
“唔......別動。”
辭滾燙的呼吸噴在頸側,薑綰歌掙紮要推,卻被他鐵箍似的臂膀禁錮得動彈不得。
窗外月華如水,她望著床幔上糾纏的纏枝蓮紋,一時又羞又惱。
薑綰歌被酒氣熏得耳尖發燙,腰間橫著的手臂如燒紅的鐵鏈,透過單薄寢衣傳來危險的溫度。
她掙了掙,卻換來更緊密的相貼。
“盛辭!你醉了!”壓低聲音,指尖掐進他手背。
身後傳來悶笑,帶著酒意的唇擦過她耳垂:“你身上...怎的有墨香?”
修長手指突然扣住她手腕,將人翻轉過來,“莫不是半夜還在看賬本?”
薑綰歌心頭劇震。
借著月光,她看清盛辭眼底哪有半分醉意,分明是淬著寒光的清醒。
方才的踉蹌姿態,不過是逗弄獵物的把戲。
這混球,又故意逗他。
想起那日他說要去什麼春滿樓,薑綰歌心裏一陣堵得慌,伸手抵在他的胸前。
“怎麼,春滿樓的姑娘沒有本事留你過夜?居然還跑到我這兒來了。”
盛辭失笑。
“你吃醋了?”
“呸!我吃什麼醋。”
盛辭沒有再多少,抱住她和衣而眠。
“既然沒有,那就好好歇息吧。”
“你......”
“噓,我好累。”
沒等薑綰歌開口,身旁的人已經傳來了勻稱的呼吸聲。
唉......怎麼就睡著了。
薑綰歌不敢動,隻能僵著身子歎氣。
她也累了好幾天了,眼瞧著盛辭睡著就鬆懈了幾分,沒多大一會兒也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春意在外頭喊了好幾聲,薑綰歌終於醒來。
混沌的腦子想到昨晚的事兒,薑綰歌趕緊一股腦從床上坐起來。
好在,盛辭已經走了。
“嗯?這是什麼。”
她抬手才看見,自己手裏有張紙,大約是盛辭塞過來的。
“姑娘,你醒了嗎?”
“啊,醒了。”
薑綰歌收好紙,起身下床洗漱。
今兒還得去找那個黃作梁,她得快些收拾妥當才是。
“對了姑娘,早上我碰見長風了,他說這幾日要陪著二公子出去一趟,不在府上。”
“不在府上?”
“是啊,這下您可不用擔心二公子過來招惹了。”
春意喜滋滋的,滿臉笑容。
薑綰歌透過銅鏡瞧著她這笑容,忍不住的試探:“你不喜歡二公子?”
“當然啊,二公子如此放蕩,必然不會真心對待姑娘的,我巴不得他離您遠遠兒的呢。”
薑綰歌聽著沒說什麼,心下多了幾分意味不明的滋味兒。
糊弄著吃了口早膳,薑綰歌準備帶春意一塊出門。
剛走到院子,丫鬟小柔急匆匆的跑過來。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不好了,外頭......外頭來了不少人,眼瞧著就要到咱們浮雲居了。”
“都是什麼人?”
“奴婢不認識,他們,他們似乎還抬了個棺材!”
“什麼!?”
薑綰歌一驚,直覺告訴她肯定是出事兒了。
說話間,那群人已經走了進來。
他們幾乎是撞開的門,毫不客氣的闖進來,為首幾人舉著白幡,上頭寫了“冤”字的朱砂墨跡都沒幹。
跟在後頭的幾人抬著一口棺材,就這麼大搖大擺的進來,重重放在浮雲居的院子裏。
春意瞧著臉都白了,趕緊擋在薑綰歌的麵前大喊:
“大膽!你們都是什麼人,竟敢拿這些晦氣東西到盛家大少奶奶的院子來,是何居心!”
那群人沒說話,隻是默默推開留了一條路出來,穿著白布孝服的婦人被人攙扶著上前,哭的肝腸寸斷。
“草民,是來向盛大少奶奶討個說法的,您何苦逼死我那可憐的丈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