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居。
春意回來後,連著喝了兩大杯茶水才緩過神。
“慢著點兒,別嗆著。”
薑綰歌歎氣搖搖頭。
這丫頭,性子太急了些。
春意長舒一口氣,愧疚的抬頭。
“姑娘,我方才是不是說錯話了。”
“你怕我吃虧,著急護著,可以理解,隻是確實莽撞了些。”
春意低著頭,紅了眼睛。
“都是我不好,不然姑娘也不用接下這布莊的爛差。”
“多慮了,就算是沒有你這一出,盛夫人也是會將布莊的事兒扔給我的,想來,這是個極燙手的山芋。”
春意聽著心裏很不是滋味兒。
別的姑娘嫁了人有夫家庇佑,有丈夫敬愛,可自家姑娘什麼都沒有,還要吃這樣的苦。
真是可憐。
正說著,外頭傳來腳步聲,春意出去看了一眼回來。
“姑娘,是長風。”
薑綰歌一頓,“讓他進來。”
長風進了門,小臉板著朝薑綰歌行禮。
“見過大少奶奶。”
說完,他從袖子裏將小藥瓶取出來放在桌子上。
“這是二公子讓我送過來的,二公子還讓我帶話,他用不著大少奶奶的藥。”
薑綰歌瞧了一眼藥瓶,抿唇沒有做聲。
長風也是個性子漂浮的,憋不住開口:
“大少奶奶,有些話不該小的說,可小的是真瞧不下去了,二公子為您可沒少吃苦。”
薑綰歌盯著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大少奶奶大婚那日遭劫,二公子原本沒必要出手的,這些年盛家眼裏沒有二公子,他趟了這趟渾水,老爺就更不會器重他,可他還是救了您。”
“還有那漕運的文書,老爺真要是狠下心,可是會打死二公子的。”
長風越說越替二公子委屈。
“他從小就爹不疼娘不愛的,從來沒有個全乎東西是自個兒的,好不容易有了大少奶奶您,您還......算了,您和那些人沒什麼兩樣。”
春意在一旁惱火。
“嘿,你怎麼說話呢。”
“小的口無遮攔,還請大少奶奶別放在心上。”
長風說著拱拱手,撇著嘴轉身就離開了。
春意還在生氣,鼓著臉嘟囔個不停:
“姑娘你瞧瞧這二公子身邊的人,跟他一樣是個沒規矩的,要不然外頭都說盛家二公子不成器呢。”
“還好他隻是兼祧,若是要娶了姑娘您,那可就......”
春意說著,注意到姑娘的神色有些不太對,趕緊閉上嘴。
“姑娘我......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啊。”
“沒有。”
薑綰歌回神,晃了晃腦袋。
“這是這話在我麵前說說也就罷了,在外頭切不可胡言。”
“是,都聽姑娘的。”
外頭起了風,薑綰歌走到後窗。
後院種了一棵合歡花,起風後就開始撲簌撲簌的往下落花瓣。
薑綰歌盯著地上的落花,眸光逐漸渙散,腦海中竟不自覺的想起那日盛辭來送文書的畫麵。
他行事不羈,甚至是有些上不了台麵。
可那日卻是真真切切的救她於水火之中。
“真是見鬼了......”
薑綰歌嘟囔一句,也抬手關了窗戶。
——
接下臨浦布莊的活兒後,薑綰歌讓春意安排人在府上四處打探消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她得提前了解清楚這布莊的情況才是。
連著問了好幾天,還真從一個後院幫廚的口中探聽了些消息。
“那李婆子不願開口,奴婢塞了不少銀錢才做聲的,她丈夫原先在布莊做苦力,說是活兒挺多的,就是不見錢,連他們這些做工的工錢都欠。”
薑綰歌擰眉,“還有呢?”
“別的她也沒說什麼,她丈夫沒做幾日就覺得吃力不賺錢,所以回來了。”
這消息也沒什麼用。
春意瞧著薑綰歌的臉色就知道自己的錢花的不值,扭頭就準備再去找李婆子。
“不行,我得再去問問。”
“不用了。”
薑綰歌搖頭道:“她丈夫也就是個做苦力的工人,估摸著也沒接觸到什麼消息,不過聽他這意思,布莊應該是不缺活兒幹才是,怎麼會連年虧損?”
“肯定是有蹊蹺,姑娘,咱們現在怎麼辦。”
“得去看看。”
“可是......”春意有些擔憂,“您現在畢竟嫁做人婦,這樣貿然前去是不是不太好。”
薑綰歌用拇指和食指輕捏著衣角慢慢攆,這是她從小就有的習慣,想什麼事兒一入神就會如此。
良久,她起身。
“走,先回趟娘家。”
......
新婦不宜常歸寧,薑綰歌知道這規矩,所以並未遞拜帖從正門回去。
她囑咐浮雲居的人說自己身子抱恙在院子裏歇息,坐了一挺小轎來到薑家後院。
後院小廝過來開門瞧著是薑綰歌,高興壞了。
“大小姐您怎麼忽然回來了!我這就去告訴老爺。”
“不著急。”
薑綰歌笑了笑,低聲道:“我回來的事兒先別宣揚出去。”
小廝這才一拍腦門。
“是我糊塗了,大小姐您還特意走的後門。”
“爹爹在家?”
“在呢,這幾日老爺有些不太舒服,就沒有出門。”
薑綰歌一驚。
“爹爹身子不舒服?怎麼沒人告訴我。”
說完才覺得心裏湧出幾分悲涼。
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想來也是,父親再疼愛她,如今也與之前不同了。
“大小姐您放心,老爺就是這些日子累著了,加上太想念您。”
薑綰歌點點頭。
“我知道了,你去悄悄告訴老爺一聲我回來了,我先回趟院子。”
小廝一聽,麵露難色。
“大小姐,您......還是別回院子了吧。”
春意瞧著他這吞吞吐吐的樣子就覺得惱火。
“什麼叫別回院子了,那是我們姑娘的閨房,還能有人攔著不成?”
薑綰歌見他支吾不願說的樣子,眼眸沉了幾分。
“走,回院子。”
一路過去,薑綰歌沒避人,院子裏的婢女小廝見著都嚇了一跳。
有些想要去通風報信的,都被春意帶著人先按住。
一盞茶的工夫,薑綰歌來到了自己住了十幾年的院子前。
隔著門,她就聽到了裏頭肆意嬉笑的聲音——
“快,把這些花也都挖了,我要種上大紅的牡丹,薑綰歌這都什麼品味,種的花草難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