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薑時州瞳孔驟縮。
“白姑娘莫要逞強,全京城誰人不知,向你提親的都是些......”
他說的沒錯。
向我提親的都是些走卒販夫。
略強一些的也不過年過半百的鰥夫。
原來他都知道我的處境艱難,
隻是不願再為我出麵。
可我心中也早有了籌謀。
爹娘僅有我一個女兒。
我已決意招婿入贅,撐起白家門楣。
我轉身進店,提點了掌櫃的幾句,務必要將砸碎簪子的錢討回。
“商女市儈,不過幾個錢罷了。”他滿含怒氣的聲音傳來。
我望著銅鏡裏自己泛紅的眼眶,忽然笑出聲,“可有些賬,總得有人算得明白。”
門外傳來馬蹄聲漸遠。
我數著算盤上的珠子,卻數不清這些年究竟是哪一步,讓情深意重,碎成了這滿地翡翠。
傍晚時分府衙差役突然闖入珍寶閣,門上封條貼緊。
“有人狀告白氏商號欺行霸市,命即刻查封!”
我攥著賬本的手驟然冰涼,
目光掃過人群中劉蘇蘇隱在丫鬟身後的得意麵容。
爹勸我,商不與官鬥。
可白家七十二間鋪麵,若珍寶閣倒下,其餘鋪子便如風中殘燭。
是夜,我扣響了平陽侯府的大門。
我曾在此生活了將近十五年。
地上的每一塊磚上都有我一雙兒女跑過的痕跡。
如今這門檻卻高得我難以邁入。
薑時州見我上門,眼神中露出幾分勝券在握。
“白天之事,蘇蘇實乃無心。”
“你登門向蘇蘇道歉,再備十套頭麵,本侯自會通融。”
他這是要將我的臉麵在劉蘇蘇麵前碾碎,再逼著我笑著捧上謝禮。
劉蘇蘇對他竟重要至此。
我咬緊後槽牙,今日原本想讓他看在前世的麵子上高抬貴手。
如今看來,是不能了。
許是我的眼中恨意過剩,薑時州再次警告。
“如今珍寶閣被封,白氏商號岌岌可危。你父親那把老骨頭,還能經得起幾場風波?”
他竟拿我父親威脅。
平陽侯府在薑時州父親手上就已敗落。
如今隻剩下侯府這個空架子。
平陽侯府的朱漆早已斑駁,若非父親怕我吃苦暗中接濟。
他這個侯爺不過是個破落戶。
喉間泛起苦澀。
前世那些月下盟誓、共剪西窗燭的光景,此刻都成了剜心的鈍刀。
見我落下淚來,薑時州別過臉,
“你的眼淚對我無用。”
“你若不給蘇蘇臉麵,那本侯隻能秉公處理白氏商號了。”
好一個秉公處理。
他心如磐石,我再多說也是無益。
我不理會他在我身後罵不知好歹,仍是跌跌撞撞出了侯府的門。
看著牌匾上平陽侯府四個大字。
我的巧姐兒就是在及笄那年被送上了皇宮的馬車。
子肖母,女肖父。
薑時州對順哥兒極為嚴苛。
對巧姐兒可以說是要什麼給什麼。
我還打趣他,到時候寵的沒人要你女兒。
但唯獨在嫁人一事上,他頗為強硬。
薑時州那時已位及人臣,我白家也不缺金銀。
我實在不願女兒進那深宮中受罪。
可薑時州仍是將她許配給了劉蘇蘇的兒子,九皇子。
九皇子天生體弱,縱然天家富貴我也是極不情願的。
但薑時州說的話,我向來是聽的。
大婚那日,賓客祝福著早日誕下皇嗣。
我卻見巧姐兒紅蓋頭下落下淚來。
隻見對麵的九皇子瘦骨嶙峋連婚服都無法支撐起來。
若非大婚,隻怕是連床榻都難以下地。
但那張臉,如今想來讓我心驚。
竟是與他母親有九分相似。
原來如此!
他將巧姐兒狠心推入皇家牢籠。
不過是想借我女兒的鳳冠,圓他年少時未能與劉蘇蘇成雙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