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客們陸續離開,四周逐漸安靜下來。
模型上方那個狹小不引人注意的孔洞射進光線,但光線越來越暗,提醒我天馬上要黑了。
似乎遊樂園裏已經沒有人,除了被困住的我。
而且由於剛剛我不顧一切地拍打模型內部,整個身體又往下滑了一點。
現在頭部卡進了恐龍腳裏,全身血流衝進腦袋,胸悶頭暈,呼吸困難。
沒有外力的幫助,我自己絕無可能脫身。
難道我隻能到變成一堆腐肉的那天才能被發現嗎?
我還沒有參加高考,去往自己夢想的大學。
爸媽明說了不會給我任何資源,所以高考就是我唯一的出路。
也還沒兌現和老師的約定:高考我要拿到全省第一,打破學校曆史記錄。
但是如果我做到了,爸媽隻會更恨我吧。
「馬上關園,感謝您的光臨,所有遊客請及時出園!」
甕聲甕氣的劣質喇叭聲響起,隨後是小哥的一陣咳嗽。
是遊樂園負責巡查的工作人員!我激動不已,這是我最後一次求救的機會。
「救命!救命啊!!」
我用盡積攢的力氣再次大吼,不顧嗓子被塞了棉花般難受。
四周及其安靜,小哥兒似乎是聽到了,徑直朝我走來。
同時,我聽到外麵一個和我聲音一模一樣的呼救聲同時響起。
「救命啊!我在這裏......」
這是......我自己的聲音!怎麼會出現在外麵。
「姑娘,我們要關園了,快點出園吧。」小哥對著什麼人講話。
隨後疑惑地發問,「你這電話鈴聲挺新潮啊,我頭一回聽到這種鈴聲。」
「容易讓人誤會。」
「謝謝帥哥提醒!我有東西忘記帶走了,拿完就走!」這是霍冉瑩,語氣俏皮。
她又返回來了。
還偷偷錄了我剛才的求救聲音,以假亂真。
故意混淆視聽,讓別人以為那微弱的叫喊聲是她手機發出的聲音!
我心臟咚咚直跳,強烈的不安席卷全身。
她到底想做到什麼地步?
就在不久前,霍冉瑩說想要看這個恐龍模型內部是什麼樣子,但是自己恐高不敢爬上去。
可憐兮兮地拜托我拍個照片給她看。
她愛裝,愛撒嬌,博爸媽好感。
這些我都知道。
我本想拒絕,但又怕她轉頭背後和爸媽說我壞話,害我受罰,不得已才答應了她。
當我爬到模型頂上準備拍照給她看時,她猛推我的小腿。
我頭朝下掉了下去,更糟糕的是手機不知摔到哪個角落去了,我和外界唯一的聯係也被掐斷。
忽然,頭頂上一陣踢踢踏踏攀爬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似乎是有人爬上了恐龍背。
難道她要救我?
我馬上打消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一陣窸窣的悶響,冰冷的水從上空衝下來,瞬間浸濕了我的褲子。
我今天剛好來例假,腰部隨之傳來刺痛。
水流逐漸在底部彙聚,水位蔓延,馬上要沒過我的口鼻......
我想起爬上恐龍模型前,我望了一眼地上的水管。
看來霍冉瑩把遊樂園澆灌草皮的水管插進了恐龍模型裏。
她要置我於死地。
可是為什麼呢?
她得到了我所有的東西,為什麼還這麼恨我。
從小我有的東西,她一定要有。我沒有的東西,隻要她想要,爸媽傾盡全力也要送給她。
小時候她很瘦,體弱多病,頭發也黃不拉幾。而我有一頭濃密油亮的頭發,她時常哭鬧自己沒有人見人誇的漂亮頭發。
媽媽一狠心把我的頭發全剃了,讓我光頭上學直到高中,同學叫我「光頭強」,害我受盡了嘲笑和捉弄。
但我在學習上有天賦,無論她怎麼幹擾我,我的成績雷打不動全班第一,這點讓霍冉瑩恨透了我。
這是她唯一沒法搶走的東西。
隨著我長大,媽媽的身體越差,病痛越多,也越恨我。
因為我在這個家裏,本就是多餘的一個。
眼前走馬燈般出現往日種種,回憶裏的我殘破不堪。
時間和我的生命一起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