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金鑾殿不歡而散沒多久,墨家巨子之子,要成為公主側駙馬的消息就傳遍皇城了。
欽天監選中的大婚吉日就在三天後,錯過這次,便要再等上兩月。
所以我和俞文鈺,會在同一天迎娶。
因此才被誤會,傳出謠言。
沒想到趙玥這時會帶著俞文鈺找上門。
“墨雲硯,你好歹毒的心思!明知再過三日就要成親,卻在這時故意毀壞文鈺的容貌,你就那麼害怕大婚時氣勢輸他一頭?”
趙玥將一隻壞掉的機關鳥摔在我麵前。
零件四分五裂,木屑紛飛。
我抬眸看去,俞文鈺臉上隻有一道淺的不能再淺的口子。
“他自己不小心劃傷了臉,也要怪我?”
趙玥冷哼,“這隻機關鳥是你親手製作贈與我的,文鈺好奇想碰一下,若非你暗中操控,如何能突然傷人?”
原來她還記得,這是我送給她的。
七年前,我剛從墨家機關城被接來趙國皇宮,內心孤單不安。
是趙玥爬坐在宮牆上,晃蕩雙腿。
她一手抓著那隻機關鳥,一手提著盒糕點,眨著眼睛問:“你就是墨家阿硯?”
“我這裏有新鮮出爐的芙蓉糕,拿你這隻鳥來換如何?”
少女俏皮靈動,眉眼如畫。
卻已經在回憶裏褪了色。
我咽下心酸,平靜道:“我什麼都沒做。”
“公主應該問問俞公子,是不是不小心碰到了什麼機關。”
俞文鈺一下子偏過頭,故作無措。
“是,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亂碰雲硯弟弟送給公主殿下的東西,傷著自己了也是活該。”
趙玥立刻急了,“墨雲硯,快給文鈺道歉!”
“我若是不肯呢?”
趙玥冷聲:“那就休怪我無情了。”
她本就對我無情,事到如今,我還真想不出她還能如何更無情。
見我嘴角勾起譏諷,趙玥被徹底激怒。
啪!
揚手一巴掌打下來。
我耳邊嗡鳴,脹痛後知後覺浮現。
見我嘴角溢出血絲,趙玥愣了一愣,低頭看自己的掌心。
“抱歉,阿硯,我......”
她話沒說完,被我反手一掌打蒙了。
趙玥大概從未想過,我竟然會對她動手。
畢竟前世,我對她百依百順。
她隨口一句,想喝雪水泡的茶。
我便能在凜冬的院中站上一夜,隻為采集最潔淨的新雪。
更不用說,她出征我隨軍,見她受傷比自己還著急,還將墨家所有機關圖紙傾囊奉獻,連令牌都交與了她。
“雲硯弟弟,你怎麼可以對公主殿下動手呢?”
俞文鈺驚慌失措,“這按照律令,可是要掉腦袋的,再從輕發落,也得被打個一百大板,關押天牢的。”
他倒是機靈,眨眼間就給趙玥提供了定罪思路。
本來趙玥或許還想放過我。
她幽幽盯著我,“聽見了嗎?墨雲硯。”
我目光冷淡,再無從前半點愛意。
視線交織,趙玥無意識攥緊手心,壓下心底那抹怪異。
“來人,把墨雲硯拖下去,板子暫且免了,直接押入天牢思過,三日後再放他出來。”
宮人們猶豫不決,不敢上前。
畢竟皇帝曾親口說過,我在宮中身份尊貴,宛如皇子。
趙玥沉聲:“怎麼,連本公主的話都不聽了,你們是要造反嗎?!”
“奴才不敢。”
最後,我被押入天牢。
看守的獄卒推過來一碗餿飯,堪比豬食。
“墨公子,你也別怪咱,有人不想讓你好過,你且受著吧。”
隔日,俞文鈺親自來了,當著我的麵塞給獄卒一包銀子,讓他對我施刑。
“俞文鈺,你就不怕被公主知曉?”
俞文鈺笑了笑,“那你猜,殿下信你還是信我?”
“誰是正駙馬,誰是側駙馬,殿下心愛之人是誰,一目了然。”
話落,獄卒不再遲疑。
整整三天,我身上不能輕易看見的部位全是傷。
大婚當日,我一身鮮衣,迎麵撞上了另一隻大婚隊伍。
喜轎裏的趙玥神色冷傲,掀開簾子,正在和身邊另外兩位交好的公主說話。
“皇姐,俞家公子已經等在公主府,也不拜堂,這是要去哪兒?”
“去接墨雲硯,一起拜堂。”趙玥施舍般地開口,“想來他應該已經消氣了。”
“等完婚後我便要出征,文鈺體弱,吃不了苦,到時還得需要他來隨軍,助我平定西北。”
公主詫異道:“皇姐難道不知,雲硯已經和——”
話沒說完,趙玥和我遙遙相視。
她笑意僵在臉上,幾乎目眥欲裂,看向坐在我身後轎子裏的那個女人。
是那位,權傾朝野的一品女官。
她此生最討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