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七日後，國公府設祭。

我上前扶她，她卻不著痕跡地抽回手，淡淡道：“你政務繁忙，不必陪著我守靈。”

我皺了皺眉，“你如今這般憔悴，我如何放心？”

她抬眼看我，唇邊帶著一絲極淡的諷意：“你若得空，還是操心操心外頭養的那個女人吧。”

我被這話一噎，竟不知如何作答。

她垂下眼，低頭燒紙，煙灰飄起，落在她衣袖上，她卻渾不在意。

這樣冷淡的徐婉瑩，反倒讓我心頭微亂。

從前她事事體貼，如今她眼裏像是連我這個人都不存在了。

當夜，我喝了些酒，回到房中時，她已經睡下了。

我掀開帳子，見她蜷縮在床榻內側，背影單薄得像一張紙。

鬼使神差的，我伸手撫上她的肩，“婉瑩，上次的事，對不起。”

她身子微微一僵，卻沒有轉身。

我湊近幾分，低聲道：“你父兄的事......我也很難過。”

她仍不答話。

我歎了口氣，緩緩道：“府裏冷清了這麼久，或許......該添些人了。”

她身子徹底僵住。

我斟酌著詞句，“那日你也看到了，挽娘有了身孕......我打算接她入府。”

話一出口，屋內瞬間死寂。

我竟莫名有些緊張，等著她發作。

她沒有哭，也沒有鬧，隻是很輕很輕地點了點頭：“好。”

我反倒愣住了。

這麼簡單？

她這般逆來順受的模樣，本該讓我鬆一口氣。

可不知為何，我的心口卻突然悶得厲害。

接下來的日子，徐婉瑩待秦挽棠極好。

衣食住行，樣樣妥帖。

秦挽棠初時還戰戰兢兢，可後來，她仗著我娘對她的看重，甚至在徐婉瑩麵前擺起了譜兒。

而徐婉瑩始終一副冷淡模樣，任秦挽棠如何作難，她隻當沒看見一般，從不抱怨。

她的順從，本該讓我鬆口氣。

可不知為何，我竟開始覺得有些心裏有些空落落的......

好像什麼重要的東西失去了一樣。

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徐婉瑩就把和離書遞到了我麵前。

我怔了片刻，抬眼盯著她：“你什麼意思？”

“我要跟你和離。”她語調很輕，卻字字清晰。

我“啪”地將筆拍在書桌上，嗤笑一聲：“徐婉瑩，你父兄新喪，家中無依靠，和離後你能去哪？”

她抬眸看我，黑漆漆的瞳仁裏沒有半分退讓：“這些，不勞大人費心。”

我死死盯著擺在桌上的文書，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悶悶地堵住。

我以為她會跟我鬧，會流淚，會質問我為何負她。

可她偏偏什麼都沒做。

隻是平靜的遞上一紙和離書。

“徐婉瑩。”我冷笑一聲，語氣滿是譏諷，“你真想好了？”

她抬眼看我，“想好了，如此，我自由了，你也自在。”

“不可能。”我咬牙切齒，“你如今沒了家，和離後無人庇護，你拿什麼活？！”

她輕輕抽回手，淡淡道：“我父兄雖死，可定國公府還在。”

我被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激怒：“挽娘的事我可以解釋！她不過是個妾室，你若不喜歡，我可以——”

“祁明淵，”她打斷我，眼神疲憊，“不必假意為我委屈自己。”

我呼吸一滯。

她低聲道：“當年的婚事，是我強求的，早就該散了。”

我猛地站起來，一把拽住她衣袖：“徐婉瑩！......我不同意。”

我以為她是嫉妒挽娘，於是我軟了語氣：“你從前說過......會一直陪著我的......”

她眼神譏誚：“可你現在已經有挽娘了，不是嗎？”

我被她的話噎住，“徐婉瑩，你睜大眼睛看看！如今哪家男子不是三妻四妾！？怎麼你就怎麼容不下他人？！”

她看著我，“是，我是容不下他人。”

“每次一到夜裏，我就會想到你摟著秦挽棠在床上翻滾的模樣。”

“祁明淵，我覺得惡心。”

我被她的話一刺，頓時啞了口。

整個人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樣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