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小的時候姥姥重男輕女,舅舅能被高價送到縣城讀高中,上民辦大學。
可我媽考上了不要錢的師範,姥姥卻不讓她讀,要她早點嫁人好收了彩禮給舅舅湊生活費。
我媽賭氣嫁給了我爸,一個開出租車的男人。
在那個年代開出租車還是很賺錢的,我家的幾套房子都是那時候我爸開車賺回來的。
我媽沒上過一天正經的班,靠著我爸和房租過日子。
可她一向看不上我爸,說他就是個破開車的,沒文化沒出息配不上她這個師範大學的高材生。
有時候我像我爸說話的聲音小了點,我媽就像看垃圾一樣盯著我:
「怎麼和你那個沒出息的爸一模一樣?說話都不會說嗎?」
她不允許我和我爸有一點點相似,因為她覺得自己一個準大學嫁給一個開出租的是丟人的事情。
她擰巴的處理著自己婚姻,把所有對婚姻的不滿發泄在我的身上。
她的口頭禪是:「要不是為了你,我早給你爸離婚了。」
我很心疼她,覺得她沒有嫁給自己愛的人,沒有過上想要的生活,實現她少女時候的願望都是我的錯,因為我把她困在了這個家庭裏麵。
所以我想讓她開心,我很聽她的話,她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可是我在她嘴裏還是那個沒出息的出租車司機的兒子。
經由我媽的嘴,我明明成績不錯她卻和外人說我成績差。
明明她說東我從來不會往西,她卻說我不聽話、叛逆。
小區裏的鄰居還有親戚都拿我當反麵例子教育子女。
畢竟誰能相信會有媽一直說自己兒子的壞話,成天在外人麵前貶低自己的兒子呢?
我也不懂為什麼我媽總說反話。
我有些生氣問她。
她得意一笑說:「螺絲有肉在肚裏,你乖,我們家自己知道就行了,沒必要大家都知道,你說呢?」
我說不清楚她這話哪有怪異,但是聽起來真的不太舒服。
我媽好像特別喜歡周圍的人用一種同情的眼光看她,就是那種該有更好前途的女人被一對窩囊父子耽誤了的神情。
我想要她開心,對於這些也不過多糾結。
直到我快高考了,我們家積怨了已久的矛盾終於暴露出來。
我媽一直以來在家就要我力爭上遊,可是在報考學校時她卻一反常態,一定要我讀家對麵的大學,
理由是這樣我還是能和她一直在一起。
我經常給她說家對麵的是個大專,我能上更好的學校,她就是不聽。
隻要我一講我的成績不出意外能隨便上一個重本,她就是會當著我的麵哭。
她假模假式地抹眼淚:
「你就是長大了,翅膀硬了就不想要媽媽了,你小時候天天給媽媽說要永遠和媽媽在一起的時候,你忘記了?」
「媽,哪兒對不起你,我每天五點就起來給你做早飯,我不想睡覺嗎?我不辛苦嗎?可是為了你吃的好,我從來的不怕辛苦!」
我心理難受,嘴裏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因為一旦我反駁我就是不體諒媽媽,不孝順。
我媽這麼多年就五點起床給我做過一次早飯,她弄地梆梆作響,像是在通過她製造出的聲響來告訴所有人她對我的愛。
可是就做了那麼一次早飯,成了她嘴裏的每天五點起床給我做早飯,成了她每天把早飯端到我床邊喂我吃。
周圍的鄰居聽到她這麼說紛紛誇讚她這個媽做的多好,我這個兒子當得太不懂事。
她不讓我解釋,享受著大家對好媽媽的吹捧。
她總有自己的一套邏輯,在這套邏輯裏她是世界的主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