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東南下前夕,把我抵在練功房把杆前,咬我耳垂低笑。
“明天為我搭檔強哥跳一曲《吉賽爾》,就結婚。”
“帶你去深圳看海。”
我信了。
第二天,當我穿著紅舞裙謝幕時,警察破門而入。
指控我“組織淫穢表演”。
更衣包裏那本他送的“新婚指南”,成了審判席上的淫穢罪證。
而父親在旁聽席突然栽倒的悶響,壓過了法官十年牢獄的宣判。
我隔著淚霧,看見周向東唇角勾起冷笑。
後來才知道,當年我父親的一封舉報信,害他父母吊死在牛棚橫梁上。
他蟄伏多年,等的就是這一刻。
毀掉我父親的掌上明珠,遠比殺了他更痛快。
可為什麼?
出獄後,當我穿著裹胸皮裙在歌舞廳扭動腰肢時。
周向東卻紅著眼闖進來,手裏攥著當年送我的紅舞鞋跪求原諒。
1.
“218號,周總又帶客人來了,點名要你陪酒。“
經理在後台催促。
我塗著豔紅指甲點煙的手指一顫。
入獄十年,出獄一個月,周向東每天都會帶商業夥伴來“捧場“。
有的會將燃著火星的煙頭夾在我胸口,讓我俯身遞煙。
有的會掐著我的腰,逼我在他們腿上劈一字馬喂酒。
還有一些,會用摞起來的厚鈔票抽打我的臀,讓我表演揮鞭轉。
這些招數,每天輪番上演,周向東都在一旁冷眼旁觀。
而“218”,我的囚犯編號,自被他介紹後,變成了現在整個歌舞廳呼來喝去的稱號。
我掐滅煙頭,深吸一口氣,走到周向東那一桌。
見我過來,周向東晃著酒杯,唇角勾起冷笑。
“今晚我們玩點不一樣的,拍賣她的陪酒權,價高得。“
說完,一桌男人頓時興奮。
我卻全身寒顫。
說是陪酒權,可真隻是陪酒麼?
黑的,白的,灰的,在這個花花場子哪有那麼分明。
我死死盯著周向東,還來不及反應就被經理拉到舞台。
“各位,這是‘金海岸’的頭牌‘白玫瑰’。
“今晚,拍賣她的‘陪酒權’,起價五百。”
經理敲擊小木槌聲落,競價開始。
“八百,讓她坐我大腿上!”
“兩千!今晚跟我走。”
叫價聲此起彼伏。
我穿著裹胸皮裙和黑絲漁網襪,掃過台下那些貪婪的目光,一寸寸扒開我為數不多的尊嚴。
而周向東坐在後座的黑暗裏,指間夾著一支煙,始終沒點燃。
“三千!”,坐在周向東那桌的男人,突然站起來。
“老子再加個條件,表演十年前的‘入獄舞’。”
哄笑聲震響整個歌舞廳。
主持人為難地看向我:“白玫瑰,你看這...“
我認出了這個男的,是監獄裏欺負我的獄姐老公。
在獄中,獄姐和她的姐妹對我“特別關照”。
她們扒光我的衣服,讓我在寒冬用冷水洗澡。
把我的頭按進便池。
最後,用鐵棍打斷了我的右腿。
看到她老公和周向東走這麼近,原來,獄中發生的一切都是周向東指使的。
“跳啊!”那男人衝上台,一把扯開我的衣服,半邊酥胸裸露在外。
“裝什麼高傲天鵝?現在不就是個婊。”
正當那男人對我上下起手時。
“兩萬。”
一個聲音打斷他。
“點天燈。”
周向東又補充道,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歌舞廳瞬間安靜。
這意味著今晚所有競價他照單全收,上不封頂。
經理激動道:“周總出價兩萬點天燈!還有更高的嗎?”
沒人敢應聲。
周向東走到我麵前,抬手撫上我的臉頰。
我本能地後退,卻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躲什麼?”他輕笑,“十年前你不是求著我碰你嗎?”
我閉上眼,任由屈辱的淚水滑落。
是了,十年前知道他要南下創業,因為不舍,我主動將自己的初夜獻給他。
第二日,便遭到偷食禁果的懲罰,被判了10年牢獄。
耳邊響起他的要求:“今晚,給大家表演下你初夜獻身那晚的‘脫衣舞’。”
眾人嘩然,紛紛鼓起掌。
“怎麼,不願意麼?”
經理悄悄湊到我耳邊,著急道:“白梔,別犯傻,跳完你父親一年的醫藥費都夠了。”
想著腦梗躺在醫院的父親,我咬緊嘴唇,不再猶豫。
“好的,我跳。”
2.
迪斯科音樂響起,我解開胸前的蝴蝶結。
能感覺到胸部的顫動,黏住了台下男人們眼睛。
隨著音樂,我的腳尖下意識要踮起,那是芭蕾的肌肉記憶,但立刻強迫自己放下,改成機械地扭動腰肢。
接著,我的手指滑向背後的拉鏈,裙子也被脫下。
身上隻剩最後兩件遮羞布。
“脫啊!繼續脫!”
“這妞兒的胸真白!”
有幾個已經站起來,手伸向舞台邊緣。
在監獄裏,我曾在石粒操場上被罰跪八小時。
曾因不肯給獄警跳舞被關禁閉三天。
曾被獄霸打斷兩根肋骨。
但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讓我痛苦。
音樂進入高潮,我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
手指勾住內衣肩帶,台下爆發出更狂熱的叫喊。
就在肩帶即將滑落的瞬間,周向東攥住我的手腕。
“夠了。”男人一聲戾響,音樂停止了。
“穿上,別在這裏丟人現眼。”
他聲音帶著厭惡,將我帶離歌舞廳。
然後,我被帶到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地方,曾經練功的教室。
就是在這間教室,十八歲的我顫抖著脫掉白紗裙,把初夜獻給他。
在我閉上眼,以為又要重來一次時,周向東仿佛猜到我的心思。
他鬆開對我的桎梏,冷臉道:“以為我想要了你?”
“做夢吧,我嫌臟。”
我怔愣片刻,從更衣室走出來一個女人。
周向東語氣緩和道:“曉棠,幫她回憶下芭蕾舞。”
“我們的訂婚宴,讓她跳段芭蕾助興。”
曉棠?訂婚宴?
女人走近,我才看清。
是林曉棠,曾經總跟我爭A角的同學,現在成了周向東的未婚妻。
我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不,我不跳。”
我本能的向後縮,被周向東拽上前。
男人眼神帶著凶狠:“跳,必須跳。“
“我父母被害死前唯一遺憾就是沒看到我結婚。“
“訂婚宴上就由你,替他們跳舞歡慶!“
似早就準備好了,他拿出一條鐵鏈,鎖扣上清晰刻著“218”的編號,和我監獄裏的腳鏈一模一樣。
男人俯身把鐵鏈套在我腳上,跟教室裏的把杆鎖在一起。
我不停得捶打掙紮:“周向東,十年牢,我爸還在醫院躺著,這些還不夠麼!”
男人猩紅得眼:“不夠!”
“兩條人命,你以為出獄了,就能解脫?”
“戴好腳鏈給我跳,別想逃!”
話落,就見林曉棠上手掰開我斷裂的右腿。
韌帶黏連傳來鑽心的痛。
隻聽女人說:“當年你搶我獨舞時,不是能劈到180度嗎?”
接著,她又握著包銅皮的教鞭,開始抽打我的脊梁,逼我轉圈。
我踉蹌著單腿旋轉,鎖鏈扯著皮肉在地上拖出血痕。
周向東眼皮都不抬,坐在我們當年偷情的角落,轉動著他跟林曉棠訂婚的金戒。
直到聽到骨頭哢擦的聲音,我跌落在地板上。
這場蹂躪才結束。
之後,這對恩愛夫妻臨走也沒解開我的腳鎖。
周向東在門外冷笑:“好好回憶下,你是怎麼在這裏從天鵝變成妓女的。”
“訂婚宴前,必須跳會!”
可是周向東,難道你真不知道麼?
不是我不會了。
而是曾經我能連轉32個揮鞭轉,現在連立足尖都做不到。
我癱軟在教室裏,無力抗拒。
直到夜晚聽見看門人的收音機在播訃告。
“原文化局主任白建國同誌於今日淩晨2點去世......”
瞬間大腦空白。
我的父親,還是沒能等到清醒,就走了。
“周向東,放我出去!”
我發瘋的用頭撞擊把杆,用腳去拽鎖鏈,卻隻換來更深的割傷。
眼淚混著血水滴落,我嘶吼著叫喊,空蕩的教室無人回應。
隻有舞蹈鏡照著我撕破的漁網襪,褶皺的劣質皮裙,還有嘴角咬鎖鏈的血沫。像個怪物。
突然,聽到踹門的聲音。
陸沉走了進來,用板磚砸碎鎖鏈,裹住我離開了這間地獄。
3.
“小天鵝,你受苦了。”
“我可以幫你逃離這一切。”
陸沉是曾經和我跳過雙人芭蕾的師兄。
聽到他的稱呼,我渾身一顫。
十年了,再沒人這樣叫過我。
可來不及落淚,我衝去父親的病房,撕心裂肺的哭聲也喚不醒他,容我說句對不起。
這輩子,是我識人不清,才連累他後半生的名譽和痛苦。
葬禮這天,周向東帶著林曉棠來了。
“明天訂婚宴,你必須來。”女人將請柬拍在父親遺照旁。
我看向一旁沉默的男人。
“周向東,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他掐住我的下巴:“報應?你爸害死我們全家時,怎麼不想想報應?”
是了,周向東一直認為是當時作為文化局領導的父親,親手簽了那份批鬥文件。
將他父母釘死在“反動學術權威”的罪名上。
最終讓他們慘死在陰冷潮濕的牛棚裏。
後來,無論我怎麼解釋,當年判決書上的簽字不是我父親的字跡。
他都執拗得不相信。
如今,父親已經去世,對這個世界我也沒什麼好留戀去爭論的。
隻想快點結束這一切。
隻道:“你要不嫌膈應,我帶著父親一起去你訂婚宴。”
......
第二天,訂婚宴。
林曉棠自己一襲潔白禮服,卻遞給我一件讓我渾身發抖的紅舞裙。
和十年前跳《吉賽爾》那件一模一樣。
我全身抗拒,她讓姐妹團按著我的身體,逼我換上,然後把我推到舞台。
《吉賽爾》的音樂響起,我的手猛地掐住不聽使喚的腿。
這時,女人從人群中拽來一個中年男人。
幸災樂禍道:“強哥可是你的‘老顧客’,可以再現下你當初是怎麼勾引人的?”
我渾身血液凝固,到死都記得這個惡魔。
十年前,周向東就是讓我為他跳舞,結果男人不知檢點,反手卻誣陷我“賣淫”。
此刻,我身體僵住,男人又向那晚一樣猥瑣地湊過來,手往我腰上摸。
我猛地推開他,卻被林曉棠按住。
女人撕開我的衣領,後背猙獰的鞭痕暴露在燈下。
她大聲道:“大夥兒都來看看,這些都是她在監獄裏伺候男人,玩出的花樣。”
“現在裝什麼清高!“
我正想辯駁,周向東從主桌站起來,將我從舞台上拽下來,
“所以是在監獄裏被玩慣了,才去當舞女?”
我冷笑出了聲,覺得荒唐無比。
“是啊,拜你所賜練出的技能,現在滿意了麼?”
周向東扯開禮服的領結,反手就給了我一巴掌。
“賤貨!“
我被打得滿嘴血腥味,衣不蔽體的癱軟在地上。
突然,禮堂外鞭炮轟鳴。
彩帶飄落時,林曉棠貼在我耳邊輕笑:“喜歡這個驚喜嗎?”
“你爸的骨灰,我摻在禮炮裏了。”
看著座位上空了的骨灰盒。
我瘋了般衝出去,漫天灰白的粉末,落在我的頭發上、嘴唇上。
想尖叫,卻發不出聲音。
理智的弦終於斷了。
我抄起香檳瓶砸向林曉棠。
“砰!”玻璃碎片混著鮮血飛濺,她尖叫著倒地。
周向東瞬間衝上來,又一巴掌把我扇倒。
他護著林曉棠,眼神像看一堆垃圾,“她要出什麼事,你就繼續去牢裏蹲!”
4.
後來,我被拖到病房時,地上全是林曉棠怒氣下砸碎的玻璃渣。
周向東冷漠的看著我,讓助理拽著我頭發按到地上。
我的膝蓋重重砸在碎玻璃渣上,尖銳的刺痛瞬間竄上脊梁。
“磕頭。”
他踩住我的後頸,強迫我一下、一下地往地上撞。
血從額頭流下,混著玻璃碎屑。
此刻,想結束這一切的心尤甚。
而林曉棠得心情被安撫了好多,笑得甜美。
“白梔,你現在的樣子,可比跳舞時好看多了。”
我咧著流血的嘴角冷笑:“那可未必。”
“我的舞蹈功力,你還沒真正見識過。”
“明天,請你和周向東來歌舞廳看我跳舞。”
“作為搞砸你們訂婚宴的賠禮。”
周向東皺著眉頭以為我被砸瘋了。
林曉棠則傲氣地答應下來。
第二天,我聯係完陸沉,便用手裏所有積蓄包下整個歌舞廳。
周向東摟著林曉棠坐在台下,我重新穿上白紗裙和舞鞋。
隻是,剛做第一個動作,刺疼從腳底炸開。
鞋被塞了釘子。
台下的林曉棠露出得意的笑。
我沒有停下,咬牙踮起腳繼續旋轉。
在《天鵝之死》的旋律裏,我旋轉、跌倒、再爬起,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台下,周向東摟著林曉棠,冷眼旁觀。
最後一個動作結束,鮮血和染紅的鞋融為一體。
我疼得跌坐下去,眼淚不受控製地滾落。
周向東忽然起身,走到我麵前,恍惚間似乎看到男人心疼的眼神。
可下一秒,他低笑道:“以為流幾滴淚我就會放過你?“
“這輩子都跟你沒完。”
說完,轉身帶著林曉棠離開。
在他們的背影快要消失前,我絕望地叫住男人。
“周向東,既然這輩子沒完,我就不要這輩子了。”
淚水在眼眶打轉,我忍住沒再流下。
周向東看了我良久,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林曉棠催促著走了。
此時,歌舞廳空蕩寂靜。
我拖著流血的雙腳,走到舞台中央,點燃了火。
火苗竄起時,我將那雙染血的芭蕾舞鞋和刻著我囚號的腳鏈一起丟進火海。
周向東的車剛駛出兩條街,身後突然傳來爆炸聲。
他猛地回頭,隻見歌舞廳方向火光衝天,濃煙翻滾。
“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