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陸星寒本就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再加上一身金榜題名的意氣，這一站出來便引得眾人矚目。

陸星寒微微頷首，嗓音清朗：“林大人的《治水製》中對濱州河道改建的建議頗為精妙，尤其詳細描繪了河道全貌，連六年前新修的放水閘門機關都說得十分準確，據臣所知，林大人那幾年在翰林院任職從未到過濱州，也不曾與濱州官員有過交集，不知林大人怎麼知曉得呢？”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林江卿麵色驟變，額上冷汗涔涔。

在場眾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他，有探究，有詫異，更多的是懷疑。

林江卿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濱州河道改建確實是《治水製》中的核心內容，而他確實從未去過濱州。

皇帝眼中閃過一抹銳利，望著林江卿：“愛卿何不回答？”

林江卿僵在原地，臉色已經慘白如紙。

蕭楚瑩見狀，忽然捂住胸口，嬌呼一聲，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

“楚瑩！”

“公主殿下！”

滿座皆驚，眾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轉移了。

眼看著聖上要雷霆之怒，蕭楚瑩突然一歪暈倒了。

在場是個有腦子的都知道她是在裝，皇帝臉色紅白交替最後還是讓林江卿帶著蕭楚瑩下去了算是把此事暫時揭過。

待蕭楚瑩被攙扶下去休息，陸星寒又從懷中取出一本裝幀精美的冊子，雙手呈上：“陛下，臣還有一物想獻給您。”

皇帝接過那本冊子，隨手翻開，神色忽然一怔。

“《觀星記》？”

皇帝目光落在冊子上，手指微微顫動。

陸星寒恭敬道：“此《觀星記》乃臣向薑小姐借閱的，裏麵不僅有詳盡的天象記錄，更有精細的星圖繪製。臣讀罷愛不釋手，聽聞陛下也對天文頗有興趣，便鬥膽獻上。”

薑綰眼眶微紅。

善觀星之人必能輔治水，這是小時候父親交給薑綰的。

《觀星記》是她父親留下的遺物，裏麵記錄了父親畢生心血。

薑綰也是受父親對天文地理的知識啟發，從小學習才能寫出《治水製》的。

皇帝翻看著冊子，眸光深沉：“這觀星記......與朕年少時所見頗為相似。”

陸星寒微微一笑：“薑大人生前曾提及，他與陛下少時曾相約繪製觀星圖，隻是後來陛下因先帝責怪不學無術，便再未提及此事，那圖也未能畫成。”

殿內一片寂靜。

皇帝的手指停在一頁星圖上，許久沒有言語。

薑綰仰頭，發現皇帝的表情異常複雜，而楚王和陸星寒臉上則帶著心照不宣的笑意。

“薑綰。”

皇帝終於抬起頭，聲音低沉而溫和。

薑綰上前跪下：“臣女在。”

皇帝合上《觀星記》：“朕記得你父親曾說，人的興趣隻會被壓製，不會消失。想不到他竟記得朕當年的喜好。”

薑綰抬頭，看到皇帝眼中閃過一絲追憶。

“陛下。”薑綰輕聲道：“家父生前常說，星象雖遠在天外，卻能照見人間萬物。他也希望這《觀星記》能為陛下治國之路上添些許微光。”

皇帝眸光微動，隨後點頭：“你父親心意，朕記下了。”

他沉吟片刻，忽然道：“賞！薑綰忠心為國，賜黃金百兩，綾羅錦緞各十匹。另賜府邸一座，位於東城梅花巷。”

薑綰叩首謝恩，心中卻有些疑惑。

皇帝為何對她如此厚待？

太後僵坐在上首，眼看自己的計劃功虧一簣，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皇帝轉向薑綰：“既已和離，你今後有何打算？”

薑綰恭敬行禮：“臣女打算暫居薑家舊宅，重整家業。”

皇帝點頭：“林江卿欺君之罪不小，其家產應當入官，但念在你受他拖累多年，朕準你帶走原本嫁妝及林家一半財產。”

“謝陛下恩典！”薑綰叩首。

太後終於回過神來，勉強笑道：“皇上仁厚。”

皇帝冷眼看了太後一眼，眾人心中一凜，知道皇帝對太後私自插手此事頗為不滿。

“對了，”皇帝突然想起什麼，從懷中取出一物，“薑綰，聽聞你祖父曾為先皇效力，這玉佩是他當年留下的信物，如今歸還於你。”

薑綰接過，隻見是一塊羊脂白玉雕成的平安扣，溫潤如雪。

“臣女多謝陛下！”薑綰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這正是她通過楚王轉交給皇帝的信物。

穆淵眸光閃動，已經猜到幾分。原來薑綰早有準備，用這信物換取皇帝的支持。

宮宴在一片尷尬中結束，薑綰隨楚王妃離宮。馬車中，楚王妃和藹地問：“今後有何打算？”

“先整理林家財產，再慢慢籌劃。”薑綰語氣平靜。

“林家那些人不會輕易讓你帶走財產的。”

薑綰微微一笑：“我自有辦法。”

待車行至城西，薑綰便告辭下車，獨自一人前往林家。

林家此時已是亂作一團。林夫人得知兒子被降職，早已哭暈過去。

“夫人回來了！”下人驚呼。

薑綰一身素裙，神色平靜地站在門口：“林老爺，我來取我的東西。”

“你還有臉回來？”林老爺怒目而視，“我兒若不是娶了你這個薑家餘孽，怎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薑綰冷笑：“林老爺此言差矣。江卿抄襲前朝文章欺君，與我何幹？至於我要帶走的東西，乃是陛下欽賜，你若阻攔，便是抗旨。”

林老爺聞言，臉色鐵青。

“我已請了官府的人，很快就到。”薑綰不慌不忙，“林老爺不必費心轉移財產了，該是我的，一分都不會少。”

話音剛落，幾名官差帶著皇帝手諭到來。林老爺不得不眼睜睜看著薑綰帶人將值錢的物件一一清點。

“這些賬本，我先帶走了。”薑綰翻出林家的賬簿，“林家這些年進項頗豐，想必陛下也會感興趣。”

林老爺麵如死灰，知道這是在威脅他不要從中作梗。

天色漸暗，薑綰帶著幾車財物離開林家，直奔薑家舊宅。

薑家舊宅因薑家獲罪後被查抄，後由皇帝特赦留給薑綰居住，隻是多年無人打理，已顯破敗。

“夫人，您真的要住在這裏嗎？”婢女小鳶擔憂道。

薑綰點頭：“這裏是我的家。”

小鳶歎了口氣，帶著其他仆人開始打掃。

薑綰獨自站在庭院中，抬頭望著星空，終於露出一絲釋然的笑容。三年的枷鎖，今日終於解開。

天亮時分，薑綰便收到了皇帝的賞賜——黃金百兩，良田十頃，以及一紙詔書，恢複薑家部分名譽。

薑綰站在院中，看著這滿目瘡痍的舊宅，心中卻充滿希望。重獲自由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要讓林家付出代價。至於蕭楚瑩那個心高氣傲的公主，恐怕很快就會找上門來。

她必須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