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西門慶憋著一肚子火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一進門，他便將手中的灑金川扇狠狠摔在地上，扇骨斷裂，金箔四散。

“媽的！”他低吼一聲，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在那間擺滿了名貴器物的奢華廳堂裏來回踱步。

想到剛才在武大郎家門口，被那個突然冒出來的窮酸書生幾句話就逼退，他心頭的邪火就蹭蹭往上冒。

尤其是一想到潘金蓮那受驚後望向陳風時，眼中那一閃而過的依賴，更是讓他妒火中燒。

“一個窮書生，也敢壞老子的好事！”西門慶一腳踢翻了旁邊的繡墩，嚇得旁邊侍立的家丁大氣都不敢出。

“去！給我查！”他猛地停下腳步，眼神陰狠地盯著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查清楚那個姓陳的到底是什麼來頭！他和縣丞李綱到底是什麼關係？什麼時候搭上的線？給我查仔細了！”

他雖然囂張，卻不傻。

李綱是縣丞，主管一縣錢糧刑名，若那陳風真得了李綱的看重，自己行事就不能像對付普通百姓那樣肆無忌憚了。

“是，大官人，小的這就去辦。”管家連忙躬身應下，快步退了出去。

西門慶餘怒未消，又在廳中踱了幾圈，胸口依舊起伏不定。

他看上的女人，還從沒有失手過，這次卻被一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窮書生攪了局，這口氣怎麼也咽不下去。

就在這時，門外有家丁通報：“大官人，王幹娘來了。”

“讓她進來。”西門慶皺了皺眉，坐回了主位的太師椅上，端起茶碗，試圖壓下火氣。

王婆扭著腰，滿臉堆笑地走了進來，一進門就看到了地上摔壞的扇子和倒地的繡墩，再看西門慶陰沉的臉色，心裏頓時明白了七八分。

“喲，大官人這是生的哪門子氣？”王婆湊上前，諂媚地笑道，“誰惹我們大官人不痛快了？告訴老身，老身替您出氣去！”

西門慶冷哼一聲，斜了她一眼：“出氣？你那點本事，連個小娘們都搞不定，還替我出氣？”

王婆臉上笑容一僵，隨即又涎著臉道：“大官人息怒，這事兒......都怪那個突然冒出來的陳風！若不是他橫插一杠子，說不定今天......”

“行了！”西門慶不耐煩地打斷她，“別說那些沒用的！那潘金蓮現在被那書生護著，你還有什麼法子？”

王婆眼珠子骨碌一轉，湊近西門慶，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大官人，依老身看，潘金蓮那邊，咱們暫時可以緩一緩。”

“哦？”西門慶挑了挑眉，來了點興趣，“怎麼說？”

“那陳風不是護著她嗎？咱們就讓他護著。”王婆嘴角勾起一絲陰險的笑容，“硬的不行，咱們來軟的。潘金蓮那邊不好下手，咱們可以從武大那邊下手啊！”

“武大？”西門慶皺眉，“那個三寸丁？他能有什麼用？”

“大官人您想啊，”王婆循循善誘，“潘金蓮為什麼對那陳風另眼相看？還不是因為覺得武大窩囊，護不住她？咱們要是讓武大再出點事，讓她徹底死了心，覺得跟著武大隻有死路一條，到時候......”

王婆頓了頓，眼神更加狡黠：“一個女人，要是對自己的男人徹底絕望了，那她離了那個男人，還能依靠誰呢？”

“到時候，大官人您再適時地出現，噓寒問暖，施以援手......嘿嘿，那小娘子還不乖乖投入您的懷抱？”

西門慶聽著王婆的話，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對啊！自己怎麼沒想到？

直接對付潘金蓮，有那個姓陳的礙事，還有可能惹上李綱。

但對付武大郎......一個賣炊餅的窩囊廢，誰會在意？

隻要讓武大郎倒黴，讓潘金蓮徹底失去依靠，陷入困境，那自己再出手，豈不是水到渠成？

到時候，就算那姓陳的想管，也找不到由頭！

“怎麼讓武大出事？”西門慶追問道，語氣已經帶上了幾分急切。

“這法子可就多了。”王婆得意地一笑，湊得更近，聲音壓得更低，“比如說，他不是每天都挑著擔子出去賣炊餅嗎？街上的潑皮無賴可不少......”

“或者，他那炊餅，萬一要是吃壞了哪個貴人的肚子呢？”

“再或者，他起早貪黑的，萬一哪天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跌斷了腿......”

王婆一條條毒計娓娓道來，每一條都陰損歹毒，直指武大郎的生計甚至性命。

西門慶聽得連連點頭，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殘忍而興奮的光芒。

他看著王婆，讚許道：“好！好！還是你這老婆子有主意！”

“隻要事成，少不了你的好處！”西門慶拍了拍王婆的肩膀。

王婆臉上笑開了花，連聲道：“謝大官人！謝大官人！老身一定把這事兒辦得妥妥帖帖，保管讓那潘金蓮對武大郎死心塌地......不，是對大官人您死心塌地！”

兩人相視一眼，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陰笑。

送走了滿臉諂笑的王婆，西門慶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再次變得陰沉。

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太師椅的扶手，腦中飛快地盤算著。

王婆的計策雖然毒辣，但具體怎麼實施，還需要斟酌。

直接找潑皮無賴打斷武大的腿？這個雖然動靜大了些，但也不是不可以，隻要能撇清關係就好。

在他的炊餅裏下藥？這倒是個隱蔽的法子，可萬一真吃壞了哪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事情反而會鬧得更大，追查起來，自己也脫不了幹係。

思來想去，還是讓武大意外摔斷腿或者直接打他一頓比較好。

這種事情，自然不能由自己或者王婆這種明麵上的人去做。

西門慶眼珠一轉，喚來門外的家丁：“去把傅二叫來。”

“是，大官人。”家丁應聲而去。

不多時，一個身材精瘦，眼神靈活，穿著半舊青衣的漢子快步走了進來，躬身行禮：“大官人，您找小的？”

這傅二，本名傅明，是西門慶手下專門處理一些見不得光勾當的心腹之一，平日裏遊手好閑，結交了不少地痞流氓，做些欺行霸市、收保護費的營生，是縣裏有名的地頭蛇。

西門慶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靠近些。

傅二連忙上前兩步，側耳傾聽。

“你去給我辦件事。”西門慶壓低了聲音，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城東那個賣炊餅的武大，你認得吧？”

傅二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哈腰道：“認得認得，就是那個三寸丁，娶了個漂亮婆娘的那個？”

“就是他。”西門慶冷聲道，“想個法子，讓他最近不得安生。”

“要麼，讓他那炊餅生意做不下去，要麼，讓他出點意外，在家躺上一陣子。”

傅二眼珠子轉了轉，立刻明白了西門慶的意思，臉上露出心領神會的笑容：“大官人放心，這事兒簡單！是讓他見點血，還是......”

“別鬧出人命。”西門慶打斷他，語氣帶著警告，“也別做得太明顯，讓人一眼就看出是有人故意針對。要像個意外，明白嗎？”

他可不想因為一個武大郎，給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尤其是那個姓陳的還在盯著。

“小的明白！意外，絕對會是一場意外！”傅二拍著胸脯保證，“保管讓他吃不了兜著走，還找不到由頭！大官人您就瞧好吧！”

“嗯。”西門慶滿意地點點頭，“事成之後，少不了你的好處，去吧，做得幹淨利落些。”

“謝大官人！小的這就去安排！”傅二臉上堆滿笑容，連連躬身，倒退著出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