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不斷地下沉著,回憶像一層層幕布,向著我漂浮過來。
原來人快要死了,真的有走馬燈。
我停泊在十八歲那年的生日,楚星疏為我戴上一個從家裏偷的祖傳玉鐲,對我說這輩子非我不娶。
少年的笑意融化了我心中的冰雪,再次睜開眼睛,看到熟悉的房間,我遺憾著歎了一口氣。
楚星疏半跪著倚在我的床邊打盹,拉著我的手,口中還喃喃說著什麼。
或許,我們做了同一場夢,隻是玉鐲早已在我被推下樓梯時摔碎了,連同著多年的幻夢一起摔碎了。
“別走!不要離開我!”
楚星疏抱著自己的頭,痛苦哀嚎。
但等發現我醒了過來。
他馬上住口,大口喘氣後,良久才平複下來。
他看著我的眼神,也一點點涼了下來,神情又恢複了平日的冷漠與仇視。
“你終於醒了,我已經為你的傷口重新上藥了,還有你的臉,也抹了中醫做的舒痕膏。”
“我隻想要我的孩子!”
我翻身下床,跑到小房間裏,可是已經被收拾得幹幹淨淨,我趴在地上大哭。
楚星疏猶豫半天,支支吾吾地說,“你昏迷的這段時間,你媽媽她也搶救無效......下葬了。”
“什麼?我媽死了?”
我瞪眼睛,心瞬間陷入絕望,雙眼滿是死灰。
媽媽是我支撐下去的唯一希望。
七年來,起初兩年,我以為楚星疏愛我,才娶我。
帶後麵的五年,我留在楚家,都是為了給媽媽治療。
她支撐著我活下去。
“不要太執著了,我們好好過日子吧。”
楚星疏將我扶起來,抱進懷裏安慰道。
“醫生說你不能再情緒激動了,會留下病根的,孩子還可以再有,我楚家的太太隻能由你來當,這事兒誰都不能改變。”
他凝視著我說:“哪怕你也不行。”
我聽見這話,忍不住笑了出來,嘴角的傷口牽扯著側臉火辣辣的疼,再次滲出血絲。
現在還在假惺惺說這些話安慰我,“這些年來,我們之間互相折磨得還不夠嗎?你放過我好不好?”
楚星疏抓抓我的脖子,“放過你?當初我求著你的叔伯放過我懷孕的母親,有人放過我嗎?我的父親留下病根,受病痛而死,有人放過我嗎?”
“你是白家的女兒,你身上流的永遠是罪孽的血,你要永遠留下來贖罪。”
說完,他丟下我憤怒地走了,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我怔怔地愣在原地,他終於說出這句話了。
與其在這個人世間互相折磨,不如我順了他的心意吧。
反正,我媽也死了!
我的家人,都死了。
我坐在梳妝鏡前,穿上了他曾經最喜歡的衣裙,將臉上的紅腫遮好,化上了許久沒化的妝容。
鏡子裏憔悴的麵容又恢複了幾分十八歲少年模樣。
我拿著年少時最愛的紅酒,走出了別墅。
在這個地方,有著我所有美好的回憶,和家人的......和戀人的。
如今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我站在高樓樓頂,深情地注視著舊日的風景。
我看見父母的影子漂浮在半空,向著我溫柔地展開懷抱。
我走在房簷上,手上拿著酒品,時不時喝一口。
楚星疏發現我不在乎,走出別墅,就看到樓頂上邊緣散步的我,他瞪大眼睛,顯得前所未有的慌張,朝著我所在的大樓走來。
我看著下方幾十米的地麵,隻要向前踏出一步。
我和他,他和我,彼此都能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