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想過,我第一次與蕭硯之對峙,竟是因為身外之物。
“這山莊是王妃去年送我的生辰賀禮,既然在我名下我自然有權利買賣。”
我心中憤然,不願多看蕭硯之。
主要還是因為江憐月緊緊拽著他的衣袖。
“所以你變賣產業就是為了將錢財送給那小子?”
蕭硯之雙眸似是有火噴出。
賀浮白是江南官吏,變賣資產的錢給他我最放心。
見我緩緩點頭,蕭硯之一拳砸上廊柱。
“好啊,你若想賣掉莊子,那憐月就當住進王府。”
江憐月臉上是難以掩飾的欣喜之色。
“她做的錯事,已經用女兒家的清白還給你了,你們當是兩不相欠才對。”
我低頭不語,拿著繡帕的手微微用力,指甲刺破皮膚,絲絲縷縷的痛。
不過這些痛怎抵得過我被按在粗糲的山洞裏,撕破衣裙,貫穿身體的疼?
“言之有理。”
總歸我走後,江憐月也是要進入王府的,我又何必執拗。
我的話音剛落,蕭硯之急不可耐地拉著江憐月便朝王府而去。
莊子、鋪子、田產樣樣賣得順利,待我將買的第一批救災糧往江南送走,心神才稍稍鬆懈。
我正在房間盤算江南的急報還有幾日可抵達盛京之時,蕭硯之領著江憐月忽然出現。
“陸姑娘,世子總是說我頑皮毀了你的清白,讓我以後跟在你身邊做個婢女。”
麵對江憐月的茶我隻覺諷刺,這便是要給她一個身份了。
我的婢女,日後便是我房裏出來的通房,抬側妃也是給我這個正妃顏麵。
“喝了憐月的敬茶,我自會為你籌集一筆糧款。”
我沒想到蕭硯之竟會拿江南百姓做籌碼。
我不遲疑,一口飲下杯中茶,轉身送客。
蕭硯之看我良久,負氣而走。
“陸瑤,你不過一個小吏的女兒,能進入盛京,能住進蕭王府,你應該感恩戴德,你又何必裝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江憐月也不裝了,也對,她可是兵部尚書的嫡小姐,為了蕭硯之淪為賤奴,自是不甘。
“倘若用你母親的命換進入這蕭王府的機會,你可願意?”
我問得悲切,可我小看了江憐月的執念。
“我自是願意的,別說我母親的命,就算是母家上下又何妨?他可是蕭硯之。”
蕭硯之盛京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可那又如何,於我不過是背棄誓言的負心人而已。
“你知道嗎?他將我丟入教坊司,我將學到的手段一一用到了他身上,他終究是男人,他囚禁我,調教我,最終我成為他最得意的作品,隻能任由他品嘗的禁欒,我怎麼不算得償所願呢?”
我被江憐月不知羞恥的樣子惹得十分煩悶,多看一眼都惡心。
蕭硯之也是沒有料到,從他接回江憐月,我便一讓再讓。
讓出我的閨房,讓出我的首飾,讓出他蕭硯之來內院與我見麵的機會。
明明是我一讓再讓,我不明白蕭硯之的麵色為何越來越難看。
江憐月看我目光亦是帶上怨毒。
我在湖邊為王妃的禮服鎖上最後的袖邊。
落下最後一針,江憐月忽然提著裙子朝我跑來。
走近之時,我才見她滿麵淚痕。
“陸瑤,你好一招以進為退,你成功了。”
我一時沒有明白她話裏的意思,隻見她眼眸充滿不甘心。
“可你當真贏了嗎?上次他許諾你的賑災款,都送到了我爹手裏,他終究是在乎我的。”
我立馬站起來,爭風吃醋我不在意,可賑災款事關重大。
“賑災款沒有送到江南?”
我心下大驚。
“對啊,我爹爹挪用公款,我不過在榻上哭求了兩聲,世子便將應允你的救災款送到了我母家府上。”
萬千百姓的救命錢,被國之蛀蟲拿走了,我瞬間氣血上湧,抬手一巴掌打在了江憐月的臉上。
然而,我小覷了她的膽大妄為,她挨了一巴掌竟直直將我推向湖裏。
我重心不穩之際,心中發狠拽住了她的衣袖。
我們二人落水,冰涼的湖水灌入我的口鼻,刺激得我胸口發疼。
意識模糊之間,我看到一個玄色身影朝我們遊來。
是麵容焦急的蕭硯之,我朝他伸過手,然而他的目光裏隻有江憐月。
我心中悲傷,大腦一陣混沌,我果真不該來盛京。
最後視線模糊之際,看到他頭也不回摟著江憐月浮出水麵。
真是可笑,曾經為討我歡心造的湖,竟會成為我的殞命之所。
可惜了,等不到賀浮白來接我的日子,再也看不到江南熬過天災後的荷葉田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