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宋婉清的視線,宋枝意這才看見床頭那塊被絞得歪歪扭扭的布料。
她渾身一震,如遭雷劈。
那塊被隨意丟棄在床頭的碎布上,一雙鴛鴦刺痛她的眼。
記憶中她娘親熬壞眼睛也要縫製這套喜服。
那時娘親說;“娘從前隻是一個繡女,沒什麼好東西給你,能拿得出手的隻有這一套親手做的喜服。”
“這一針一線皆代表娘的祝福,願你和寒聲如這戲水鴛鴦一般,恩愛一生。”
可現在,顧寒聲為了討好其他女人,親手毀了。
宋枝意經脈中又傳來比上次更加嚴重的刺痛,那隻蠱蟲似乎不安地竄動起來。
可她根本顧不上痛,隻感到血液衝上頭頂,所有委屈洪水一般傾瀉而出,幾乎將她壓垮。
她不受控製地上前,猛地扇了顧寒聲一耳光,近乎聲嘶力竭地吼:
“顧寒聲,你這個混蛋!”
“你瘋——”
顧寒聲被宋枝意扇偏了腦袋,他抬眼,帶著怒意的質問在觸及對方通紅的雙眼的瞬間戛然而止。
他見過很多次宋枝意生氣的樣子,甚至每次都期待她生氣,可這次她似乎不一樣了。
那雙眼裏不隻是憤怒,還有忽略不了的,由心的恨。
顧寒聲一時呆愣住,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會兒,他擰著眉頭,硬邦邦地開口:
“好了,就算是你娘做的,但歸根結底也是穿給我看的東西,我之前又不是沒有看過,你何必這麼較真?
“大不了我找最好的繡娘重新給你做一套,不過隻能是粉的,你一個妾室沒有資格穿正紅。”
宋枝意氣得渾身顫抖,眼淚像不受控製地大顆大顆掉在地上。
她胡亂擦著,努力壓住喉嚨口的哽咽,
“誰稀罕你的東西?!”
那些眼淚令顧寒聲不由自主地心臟一揪。
他臉上閃過些許歉疚的神色。
“那你要怎樣才滿意?”
宋枝意一字一頓地看著他,“我要和離。”
顧寒聲驟然愣住,在瞬間的遲疑過後,臉上的歉疚被嘲諷取代:
“學會欲擒故縱了宋枝意,你消停點行嗎?”
“當初為了嫁給我,你連親姐姐都下得了毒手,怎麼可能舍得和離?裝什麼?”
宋枝意深吸一口氣,壓住胸口劇烈的起伏。
她倒是忘了,顧寒聲從不信她的話。
那她便自己動手,斬斷這段孽緣!
想到這裏,她拿起梳妝台的剪刀,當著顧寒聲的麵剪下一縷青絲,扔在地上。
顧寒聲不可置信地瞪向她,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身旁的宋婉清也露出詫異的表情。
結發是夫妻,斷發如斷情。
在幾乎凝固的空氣裏,宋枝意定定地看著他,臉上不帶一絲表情:
“我與將軍的夫妻情誼,就此作罷!”
無論是妻還是妾,她都不會做。
說罷她再不理會他,扔下剪刀決然而去。
身後傳來宋婉清矯揉造作的聲音,“寒聲,一件喜服而已,妹妹竟鬧得這樣難看,恐怕對我怨言頗深,以後可怎麼相處呀......”
宋枝意感覺到有灼熱的視線緊緊鎖在她後背。
短暫的沉默後,顧寒聲煩躁道:
“妒婦一個,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鬧了,過幾天就會好的。”
可是啊,她真的不會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