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錫指尖一顫,手中的蜜餞悉數滾落在地。
他躬下身去撿,斂去眼底的驚慌。
“傾城,別亂想了,我怎麼會是大哥呢?喝了藥,就趕緊休息吧。”
“我打聽到有名專治癔症的神醫,明天會遊曆到法華寺,明早我親自帶你去找他看診。”
我垂下眼睫,不想再看他虛假的表演。
丫鬟輕手輕腳地熄了燈,關門聲落下。
黑暗如潮水般漫上來,將我徹底吞沒。
我的眼淚又不爭氣的奪眶而出。
十三歲那年,禦賜的婚書送到府上,我便成了人盡皆知的青衣候未婚妻。
及笄前,他總愛翻牆來我院裏。
有時帶一包鬆子糖,有時是剛摘的杏花。
有次被我爹發現,亂棍打得他後背血肉模糊。
第二日,他竟又翻牆來了,蒼白著臉從懷裏掏出盒胭脂:
“西市新到的......”
我們的故事就像那畫本子裏寫的一樣,我也跟著一日日淪陷。
大婚那日,朱雀街鋪了十裏紅妝。
九十九台聘禮和滿天的煙火,給足了我體麵和偏愛。
洞房夜他緊張得打翻合巹酒,卻還記得先幫我摘下沉重的鳳冠。
喜燭爆出燈花時,他在我耳邊說:“我徐承錫,這輩子就守著傾城一人。”
成婚三年,侯府後院始終隻有我一個女主子。
有次他醉酒回來,我故意讓貼身丫鬟去伺候,第二天那丫鬟就被發配去了莊子。
他把我按在梳妝台前,咬牙切齒:“再試探我,就把你那些話本子全燒了。”
可到底是為什麼,將我捧在手心整整五年的徐承錫,要不惜假死與他人成婚生子。
難道真的隻是因為我不孕嗎?
如若有一天他知道真相,又會作何感想呢?
......
第二天一大早徐承錫早早站在門口。
“傾城,準備好了嗎?”
“我們得早點去,錯過神醫,可就再難尋到他的蹤跡了。”
如今的我哪裏還需要什麼神醫?
我正想出言拒絕,暗衛卻遞來消息。
說哥哥擔心我,想約我見一麵。
既如此,那就約在法華寺的後山好了。
待我坐上馬車,徐承錫正要號令侍衛們出發。
阿蘭卻抱著生哥兒突然衝了出來。
“侯爺,生哥兒摔倒了,一直吵著要爹爹。”
徐承錫幾乎是瞬間從馬背上翻下來,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
像護著易碎的珍寶一樣將生哥兒抱在懷裏。
“怎麼回事?”
他的目光在孩子身上來回掃視,“傷到哪兒了?”
阿蘭捏著帕子抹淚,聲音又細又軟:“生哥兒跑得太急,在台階上摔了一跤,一直哭著要您,妾身實在哄不住......”
我冷眼看著徐承錫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地上,蹲下身仔細檢查他的膝蓋。
那裏分明隻有一道淺淺的紅痕,連皮都沒破。
可徐承錫的臉色卻像是看到了什麼致命傷,眉頭擰得死緊,抬頭對阿蘭厲聲斥道:“你是怎麼照顧孩子的?若真摔出個好歹......”
生哥兒見狀,立刻癟著嘴去拽徐承錫的袖子:“爹爹別凶娘親......”
徐承錫神色一滯,終究是歎了口氣,將孩子重新抱進懷裏。
他轉身朝馬車走來:“傾城,生哥兒受了驚,我得先帶他回去看看。今日安排的侍衛都是府裏精銳,定能護你周全......”
我靜靜地看著他,忽然笑了。
原來,我心中的那個徐承錫,三年前真的死了。
“無妨。”我放下車簾,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小叔,自便。”
第一次聽我叫他小叔,徐承錫身體明顯一頓。
下一秒,卻依然抱著孩子大步離去。
而阿蘭在邁進府門前,回頭衝我露出了一個充滿意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