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我背著曬幹的香菇去集市。這是我平日裏的營生之一,攢些錢給程明遠抓藥。
臨走前,程明遠依舊不饒人:“一個收屍人,還想著做買賣?也不怕晦氣把人都嚇跑。”
我已經學會對他的刻薄置之不理,隻說:“程公子好生歇著,我去去就回。”
剛到城中,就見告示欄前圍滿了人。擠近一看,懸賞通緝的畫像赫然是程明遠。我心下一驚,強自鎮定地聽著周圍人的議論。
“這不是程家那位才子嗎?聽說他在獄中被人打斷了腿。”
“你們不知道內情。這位程公子當年可是新科狀元,與當朝右相之子韓明禮是同窗好友。後來為了一個花魁反目,韓明禮設計陷害程家參與謀反。”
“我聽說程公子在獄中受盡折磨,韓明禮還親自打斷他的手指,就因為程公子曾畫過那花魁的畫像…”
我心中一緊,原來程明遠身上的傷是這麼來的。
正聽著,忽見對麵茶樓二樓閃過一抹紅色官服。我趕緊低下頭,快步離開人群。
買完藥已是傍晚,天色陰沉。遠遠望去,我那破屋竟亮著燈。
進門就見程明遠坐在桌邊,見我回來,緊繃的麵容稍稍放鬆。
"你怎麼點燈了?油可不便宜。"我心疼道。
他冷笑:“我是怕你去報官,好提前看清你帶誰來抓我。”
我歎氣:“程公子,城裏都在通緝你。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但現在還是別出門的好。”
他沉默片刻,輕輕應了聲。這反常的溫順讓我有些不適應。
我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給你帶了個肉餅,趁熱吃。”
他接過後,竟撕下一半遞給我:“太大了,我吃不完。”
我愣住了。這還是程明遠第一次與我分食。
夜深了,月光被烏雲遮住。我聽見程明遠低聲道:“你為什麼不去領賞銀?”
"我說過,一文錢也是恩。"我笑道,“更何況,你現在可是欠我好幾貫藥錢呢。”
黑暗中傳來他的輕笑:“你這個傻子。”
我知道他在笑什麼。程家都沒了,這藥錢怕是要不回來了。但我不在乎,至少現在,我能幫到他。
"程公子,"我認真道,“等你傷好了,你想去哪裏都行。但現在,就讓我護著你吧。”
良久,他才說:“好。”
這一夜,我睡得格外安穩。
因為我知道,那個驕傲的程公子,終於願意相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