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著程明遠整整三日。這期間,我仍要出門幹活,畢竟藥錢不是小數目。這日剛從義莊領了工錢回來,還沒進門就聽見屋內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
推門而入的瞬間,一股大力將我掀翻在地。冰涼的瓷片抵在我的脖子上,我能感受到身後之人呼吸中帶著狠戾。
"說!你是何人?救我作甚?"程明遠的聲音沙啞中透著淩厲。
我苦笑,看著地上碎成八瓣的青瓷碗。那可是我攢了半年的錢才買來的。
"程公子,若我想害你,又何必救你回來,還請大夫醫治?"我盡量讓語氣平和。
身後的力道微微一滯,隨即鬆開了。
我轉身看他,卻見他臉色蒼白,額頭滲出冷汗。方才那一番動作,扯動了傷口。
"讓我給你重新包紮吧。"我說著就要去拿藥。
程明遠冷冷地看著我,手裏仍攥著瓷片,像隻戒備的困獸。
“你認識我?”
"五年前,在京城茶樓門前,你給過我一錠銀子。"我一邊準備藥材一邊說,“那銀子讓我開了個小鋪子,也算是改變了我的命運。”
他眯起眼睛,似是在回憶,隨即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哦,是那個臭烘烘的腳夫。怎麼,現在改行做收屍人了?”
我不理會他的嘲諷,專心給他換藥。這些天相處下來,我發現這位程公子不僅外表俊美,還有張能說會道的嘴,隻可惜說出來的話都帶著刺。
"你盯著我看什麼?"他忽然開口,“就算我現在是個殘廢,也輪不到你這種下九流肖想。你該不會是因為長得太醜,找不到婆家,才想著在亂墳地裏撿個男人回來?”
我歎了口氣,從懷裏掏出一個還溫熱的饅頭塞進他嘴裏。
“程公子,說話傷氣,先吃點東西吧。”
他愣了一下,咀嚼了兩口後問:“這饅頭哪來的?”
“今日幫王員外家送殯,他家管事給的謝禮。”
程明遠臉色瞬間發青,一口饅頭差點噎住:“你…你給我吃死人的東西?”
"這是管事特意從廚房拿的新鮮饅頭,不是祭品。"我忍著笑解釋。
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樣子,我突然覺得,這位毒舌公子其實也挺可愛的。
夜深了,月光透過破窗照進來。程明遠靠在牆角,看著自己殘破的雙手,眼神暗沉。
"你為什麼要救我?"他突然問。
我想了想:“大概是還恩吧。”
“就為那一錠銀子?”
"一文錢也是恩。"我認真道。
他沉默良久,才輕聲說:“你真是個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