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風刮得人臉生疼。我裹緊了破舊的棉襖,拿著鐵鍬在荒墳地裏翻找著。這是我的營生,專門收斂那些無主的屍骨,送去義莊。
天快黑時,鐵鍬突然碰到了什麼軟物。我蹲下身子,撥開積雪,竟看到一張蒼白的臉。
那是個年輕男子,約莫二十出頭,穿著綢緞衣衫,雖然已經破損,卻依然能看出是上等料子。他渾身是傷,尤其是雙手,十指皆斷,血肉模糊。兩條腿扭曲著,像是被人活活打斷。
我正要起身去報官,卻見那人忽然睜開眼睛,漆黑的瞳孔裏閃著微弱的光。
"救…我…"他氣若遊絲地說。
這聲音讓我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個春日。那時我還在京城當腳夫,在茶樓門口等活計。一個錦衣公子從馬上摔下來,我下意識地扶了他一把。
那人就是眼前這位,當朝右相之子,程明遠。
他當時笑著給了我一錠銀子,說:“一個腳夫,也配碰本公子的身子?這是給你收買口風的。”
我拿著那錠銀子,在城裏開了個小鋪子。可惜好景不長,不到半年,程家就被卷入了奪嫡之爭。滿門抄斬,雞犬不留。
而今,昔日的貴公子,卻躺在這荒墳地裏。
我歎了口氣,脫下棉襖裹住他,背起來往家走。這人雖然刻薄,但也算是我的貴人。救他一命,也算還了那份恩情。
回到破屋,我用平日攢下的銅錢請了大夫。大夫看過後,搖頭說:“手指難保,雙腿也是廢了。若不是命大,早就死了。”
我看著昏迷的程明遠,想起他曾經可是京城第一才子,詩詞書畫無一不精。最得寵的貴妃想請他作畫,他都不屑一顧。
如今,這雙曾經執筆繪畫的手,卻成了這般模樣。